第276章 和湘東王橫吹曲·洛陽道(1 / 1)

蕭綱

【原文】

洛陽佳麗所,大道滿春光。

遊童初挾彈,蠶妾始提筐。

金鞍照龍馬,羅袂拂春桑。

玉車爭晚入,潘果溢高箱。

【鑒賞】

本詩及蕭綱另二首詩《折楊柳》、《紫騮馬》,原文總題為《和湘東王橫吹曲三首》。湘東王是蕭綱弟蕭繹初時封爵,二人皆喜愛文學,平日多賡歌酬唱,此即是其中例子。

《洛陽道》樂府詩,多以再現古都洛陽繁富景物和士女行遊歡樂的風俗。有的隻是借題詠唱,內容具有泛指性,借洛陽之名描寫別的都城景色及風習。蕭綱該詩似也屬後一種情形。

首兩句歌讚美麗的洛陽城及其寬廣坦暢的道路。開篇入題,徑直寫明洛陽和道路這兩層意思,是寫《洛陽道》樂府詩的通例。“佳麗所”指美好的形勝,所謂場所、地方。謝脁詩句“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入朝曲》)“佳麗所”與“佳麗地”意同。“大道”句對洛陽美景的描寫轉為具體,通衢寬展,春光鋪灑,給人以舒暢、溫煦、明潔之感。此外,“大道”指出地點,“春光”之前加一“滿”字作修飾,表明已入春深時節(與後麵寫婦人始采桑相適合),點明時間。

詩的後麵六句,猶似一幅再現士女遊春采桑行樂的風俗畫,畫麵富有很顯明的動態感。詩人的描寫與下麵一則典故有關:《世說新語·容止篇》載,潘嶽姿容神情美麗妙好,年少時曾“挾彈出洛陽道”遊玩,婦人見後,都與他“連手共縈”,表示與他歡好親熱。《晉書·潘嶽傳》還載:潘嶽遊洛陽道中,愛慕他姿儀的婦人紛紛往他乘坐的馬車上投擲果品,以至晚上“滿車而歸”。蕭綱該詩中寫的“遊童”、“潘果”(潘嶽車上裝的婦人投來的果品)均出典於此。但是,蕭詩並不是詠說潘嶽的風流韻事,而是借這一典故來展現都市中士女生活及其精神麵貌的一斑。因此,詩中“遊童”應是複數,而不是個人;“潘嶽”不是確指,而是一種比喻。

詩人敘說:春深時節,少年們挾帶彈弓,跨騎高大雄壯的馬匹(馬高八尺稱龍或龍馬),乘坐美觀華貴的馬車,到田野踏青遊春。養蠶的女子,則提著筐器,衣著美麗,到田間去采摘桑葉。他們在路上相遇,女子向男子們投去欣羨的目光,紛紛向他們拋投果物,表示友好、愛慕之情;而男子也十分欣喜,笑臉相迎,直至暮色降臨,方才駕著滿載女子饋投的果物的馬車急匆匆回家,心裏好不自豪得意!詩篇反映出較少受禮教拘束的古代青年對美的神往,和他們熱愛生活的態度。

詩的三、五句寫“遊童”,四、六句寫“蠶妾”,隔句迭換,交叉錯綜,使敘述跳動而不平衍,活潑而不板滯。男女互相表達情感的動作、笑聲歡語,詩中一概略而不述,然而詩的末句,以男子的馬車好似變成一隻高大的箱子,裏麵裝滿了女子投來的饋品輕輕一點,使讀者對他們互相拋接果物、笑語迎送的歡快場麵清晰可思,筆致簡巧,越增韻趣。“爭晚”正常的語序應是“晚爭入”。這句寫“遊童”在城郊樂而忘返,直至天暗才忽然想起要趕進城去,於是大家都你追我趕,匆忙行路。“爭”字體現少年陶醉在自然的沐浴和女性的悅慕中,以至忘記了時間流逝,可笑可愛,妙語傳神。

全詩詞采華麗,又不失雅潔。“金鞍”映照“龍馬”,“羅袂”拂動“春桑”,其他如“玉車”(飾有美玉的馬車)、“佳麗”等,這些麗語美詞,給詩作增添了色彩文藻之觀,但又能避免詩人許多宮體詩篇的靡豔之弊。詩歌對仗工整,中間四句詞韻音意與五律頜聯、頸聯已很接近,是五律體臨將成熟的先聲。作品音調流暢,押韻響亮,恰當地反映出春的明媚和青年男女歡快娛悅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