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爺子安穩地坐在椅子上,十分悠閑地給自己倒了杯茶。“起床一杯早茶”這習慣是老婆子得病之後養成的,一堅持就是二十年,早已改不掉了。
他沒有聽從電話裏那女娃的建議跑去廁所裏戰戰兢兢地躲一宿,而是和往常一樣在屋裏睡到了天明。要說為什麼……
“黑子,”老爺子從桌上的盤子裏拿起根肉骨頭,隨手向身邊一拋,“接著!”
蟄伏在他腳邊的龐然大物猛地抬起頭,脖子一伸一縮,那骨頭便消失在黑洞洞的大口之中。這怪獸有少說也有兩米長,趴在地上都能到老爺子腰部,渾身生滿濃密黑毛,唯獨脖頸處長了一圈白毛,如同煙雲霧繞。
“你這小子,長大了是吧?”老爺子笑罵一聲,抬手拍了巨獸腦袋一巴掌,“連蹦都不蹦了!”
巨獸圓眼一瞪,當場就蹦了半米高,直接就把屋頂的風扇給撞成了鐵餅,落地時更發出了山崩般的巨響。它甩著鐵一般的尾巴,一個扭身撲向老人……然後在他褲腿上蹭了蹭,一副想要摸頭的樣子。
“嘿……”老爺子摸了摸怪獸的腦袋,出神地看著窗外,“黑子,你說……石頭啥時候能回來?”
怪獸喉嚨裏發出“呼嚕嚕”地聲響,仿若雷鳴。聞言之後,它舔了舔老人的手,低低地“嗚”了一聲。
“是啊是啊,石頭肯定會沒事的……”老人歎了口氣,撐著桌子站了起來。他的身體看起來完全沒有老人的佝僂,一頭花白短發梳理得整整齊齊,身上穿的中山裝更是打理得一絲不苟,連個褶皺都看不到。如果不是老人臉上遍布皺紋,說他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都有人信。
“黑子,過來,咱先去陽台上看看。”老爺子背著手招呼一聲,犬型怪獸立刻吐著舌頭、屁顛屁顛地跑到他腳邊,就和座獸型小車似地。
朱石家位於城東的老城區,前邊不遠處就是火電廠。這破地方別說綠化了,能看到個晴天都算老天爺開眼。不過也托了那火電廠的福,這老小區周邊基本沒什麼新建的高層建築,最高的應該就是他們這座日占時建的軍官樓,站在六樓陽台上便能將周圍的情景一覽無餘。
“……”老爺子眯起眼睛,默默地看著熟悉的街道。朝陽為高樓和街道披上一層燦爛的外衣,就連那些鮮血與殘骸都透著股神聖的味道。
半晌之後,他歎了口氣,心事重重地自語道:“黑子,你說……咋一點動靜都沒有呢?”
昨天晚上那群怪物鬧得震天響,個個兒都擺著副不吃人肉誓不罷休的架勢。要不是自家養的狗忠心護主,他又被那女娃激起了求生意誌,怕是真要交代在家裏了。
“一把年紀還沒個女娃看得透,真是都活到狗身上了。”老爺子瞥了一眼抬腿就要蹦的大狗,笑罵道,“瞎蹦躂啥,又沒說你。”
黑子嗚咽一聲,滿頭霧水地把腦袋擱在交疊的雙爪上。昨天晚上家外麵一直吵吵嚷嚷的,讓它連覺都沒睡好。更奇怪的是,主人竟然沒阻止自己咬人,反而還給它吃了大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