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陽光照在安靜的城市裏,透著一股寂寥。沒有鳥叫,不聞蟲鳴,滿眼皆是斷臂殘屍,粘稠的血彙聚成河,順著地麵上微不可查的斜坡向四周靜靜流淌。
朱石看著一片狼藉的戰場,深深地吸了口氣。
對胡特派員來說,這對孤兒是她喪失生存意誌前最後的寄托。在麵對八臂蛇魔時,她心中懷著對拯救了生者的欣慰,因此才能慨然赴死。
對男人而言,這對孤兒又算什麼呢?話沒說過多少,相處時間不超十小時,完全就是陌生人對吧?沒人會對陌生人產生多少感情,按理來說他不該有太多傷感才對。
但他在男孩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想當年,他也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可是為了何雨涵的姐姐,他的青梅竹馬,還隻是個大男孩的他就敢和三個小混混正麵對刀子。
不害怕?
怕的要死啊!
可怕不是逃避的理由。爺們的脊梁骨不是彎的,活著就得有擔當。連自己的妹子都保護不了,真能算是個男人嗎?
那連臭蟲都不如!
所以他衝了上去,不顧一切地下了死手。即使最後的結局是進監獄蹲了三年,他也從未有過絲毫後悔。
小男孩也是一樣。他還隻是個小學生,父母剛剛在眼前被感染者活活吞吃,卻能為了保護自己的姐姐拿起槍。那東西幾乎和他一樣重,可他連句抱怨的話都沒說過。哪怕身高還不到成年人一半,他也比很多人更像個“爺們”。
男人與男人之間,總是惺惺相惜的。
“胡特派員?”朱石放下懷裏看不見的小蘿莉和大狗,狼一樣的臉上咧出個猙獰的笑意,“你受點累,趁隱形效果還沒消失的時候帶他們去找個地方躲著。”
胡雪雯一愣神,身體在陽光下隱隱浮現出一絲輪廓。被傍晚的冷風一吹,滑膩的粘液開始變得幹燥起來。
她身體上不怎麼冷,心中卻一片冰寒。
“還有……怪物?”
“老爺子總說我是個惹事兒精,打小就不安分。”那狼臉上的笑軟軟的,滿是溫柔,“你看看,先是和一群感染者硬碰硬打了兩回,接著立刻就碰到了八臂蛇魔。好不容易弄死它了吧,你又都出了事。治好你還安穩不下來,馬上就碰上了這麼慘烈的血戰。什麼蜘蛛啊,變異獸啊,無形的怪物啊……全都不停地往外冒,吃掉一個又鑽出來兩個,沒完沒了,沒完沒了……沒完沒了!”
朱石呲著牙,眸中閃爍著嗜血的狂意。
“災難爆發才多久?一天!我們經曆了多少次生死?四次?五次?胡特派員,這是我們的命,逃不掉的。我朱石呢?也不想逃。”
胡雪雯沒說話,隻是安靜地將幾個人摞在黑子身上,用力托起了那龐大的軀體。沒人能看見這一幕,空氣中隻有若隱若現的殘影,不注意就會忽略過去。
朱石感知到了,他卻不在意。
“老朱,等著我的支援。”胡雪雯沒說一句廢話,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向醫院外麵走去,“你得記著,你們……是我僅存的家人。”
朱石默默地看著她,感知著她慢慢遠去的身影,直到徹底脫出感知範圍。
“啊,我記著呢。”
狼人回過身,大聲地笑著,都笑出了淚。
“喂,那邊的怪物,看戲看得爽不爽?”
醫院門診部的樓頂上緩緩站起一個龐大的身影,仿如小山。半沒入地平線下的太陽盡情地釋放著光與熱,那並不刺眼的光猶如為巨大怪物披上了一層黃金鎧甲。
“果然啊,我就說麼。”朱石搖搖頭,笑容中帶著捉摸不透的意味,“怎麼可能沒有你呢,對吧?我該怎麼稱呼你?王?還是……”
他眯起眼睛,望向最後的敵人。
對方有著圓滾滾的腹部,背麵還生著一圈黑色斑紋,就像扭曲的人臉。八隻細長的節肢撐著這具身體,足尖鋒利如刀,鋼筋混凝土在其麵前和豆腐沒什麼區別。
而在上半部長著的卻不是獠牙和單眼,卻是一個人的身體。那婀娜的體態透著嫵媚,精致的五官更是不比胡特派員遜色多少。在加上那毫無表情的冷漠麵容,更是足以讓很多男人為之瘋狂,恨不能將她壓在身下肆虐一番,從毀滅皇者威儀中得到極致的快意。
“蜘蛛女皇?”
對方龐大的軀體縱身一躍,無聲無息地落在地上,輕盈如同落葉。遠遠望去時,朱石就已經能感受到那份龐大。真的直麵了,他才感受到自己是何等渺小。
“蒼狼變”足有兩米,可卻連那半人半蛛的怪物一半都沒有,頂天也就五分之一。她直立時有近三層樓高,時刻給人無比巨大的精神壓力。
“嘿,也就能從遠處看看。”朱石晃晃腦袋,渾不在意地品頭論足道,“近了一看……身上的毛都沒褪幹淨呢,八隻眼睛更是煞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