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看見你我就覺得你不快樂。你臉上總是掛著笑，但是你知不知道，很多時候看著你笑，我還是會覺得很冷，再看下去，我就覺得很傷心很傷心。”傻丫頭把臉轉了過去，有濕濕的東西滴在夏涵的手上。
夏涵重新握住傻丫頭的手，緊緊地，十指相扣，繼續說：“我很愛我爸，我爸生前是畫家，我媽以前是劇團的演員。我們一家三口很幸福，走到哪裏別人都特羨慕，都說我爸和我媽是郎才女貌。”
“你媽以前是演員？”傻丫頭一臉的不可思議。
“今天見了我媽那樣子，你覺得驚訝吧？”夏涵冷笑了一聲，“我媽以前是出了名的美女，很多人追的。”夏涵的臉上，在不經意間透漏出幸福來。
“那為什麼現在會變成這樣？”傻丫頭一臉不解的問。
“我爸去世後，我媽一下子就像變了個人一樣，每天賭博。到後來，輸光了存款，把房子賣了，還欠了一屁股的賭債。別人追債追到劇團，劇團就把她開除了，再後來她就靠和不同的男人上床還債，最後染上了說不出口的病，被別人趕了出來，就這樣了。”夏涵麵無表情地說著，隻是握著傻丫頭的手攥得越來越緊。
傻丫頭驚愕地看著夏涵，不知道該怎麼再次開口。
“想不到吧？是不是覺得我說話特難聽？”夏涵笑了一下，鬆開握著的手又點了一支煙，深吸一口，再長長地吐出一口煙，“我恨我媽。”
“不要再說了。”傻丫頭已經是淚流滿麵了。
夏涵摸摸傻丫頭的臉，繼續說：“我恨她！有時恨不得她去死。但是，沒有人比我更愛她。”
“涵。”傻丫頭緊緊地抱住了夏涵。
夏涵努力揚起頭，讓自己的聲音不至於哽咽：“我媽的病已經讓她生活都難自理了，更不可能出去掙錢。我們搬進這片棚戶區後，我就每天偷偷地練畫，偷偷地出去賣畫掙錢，掙錢給夏涵媽治病，誰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失去她，隻有我和她相依為命……”
夏涵渾身發抖，聲音已經哽咽得說不出話了，內心長久以來的戒備和堅強在這一刻轟然倒塌。
傻丫頭坐直了身體，滿臉淚痕地對著夏涵，她說：“我，以後我會陪著你，我們是一輩子的好朋友！”
夏涵笑了。傻丫頭說我們是一輩子的好朋友，她說以後她會陪著夏涵。
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這樣覺得幸福。眼前這個美好的孩子滿足了夏涵所有關於幸福的想象，把所有的痛苦抽離，漸漸地在這顆受傷的心上，留下了一些美好的東西，像是一粒星沙，閃耀著刺目的光芒！
夏涵對自己說，她是我一輩子的朋友，一輩子的。
她們在這個小破棚裏坐到天黑。有很長一段時間她們是不說話的，隻是安靜地相互依偎著。忘記從哪裏看了一句話，說好朋友就是兩個人安靜地坐了一下午，一句話也沒說，但分別的時候也會覺得剛剛經曆了一場精彩的談話。
夏涵和傻丫頭就是這樣的。
沒有人可以追溯時間，但卻沒人教會我們怎麼學會，忘記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