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時,剛剛掃地的小童拿著竹竿和簍子進來,說:“裴師兄,咱們到後山上去粘蟬吧?這蟬咿咿呀呀地響個不停,打擾老師午睡。”
“算了吧!”裴嬰還未說,老先生便脫口道,“你裴師兄也是個大人了,還是個少主,怎麼還能陪著你去幹這些小孩子做的事呢?我午睡不睡也罷,晚上多睡些時辰便是了。”
小童躊躇不語。
裴嬰推了推阿七,說:“不如就讓阿七陪他去吧,也蟬鳴確實太響了些。”說罷,他看著阿七。
阿七馬上起來,說:“那我就去了,少主有事叫我就行。”
裴嬰點點頭,看著兩人走遠。
“這孩子當真有那麼好?值得你如此對他費盡心思?”老先生問。
裴嬰笑道:“老師不知道,他救過我的命,雖說一命抵一命,兩不相欠,可他仍舊跟在我身邊,照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我會反過來欠他的。”
老先生搖搖頭,篤定說:“不會,我看不出來。”
裴嬰不語。
過了一會,老先生忽然問:“你如此費盡心思地幫他找回記憶,那他可就真的願意找回記憶?”
裴嬰頓時被問住了,他一直以為阿七想找回記憶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自己卻是從來沒有問過他。
“他那麼慘地被你從河邊救回來,不用深想都能猜到他之前經曆的事情好不到哪裏去,說不定悲痛得讓人不忍回憶呢。你如果幫他找回了記憶,可不就是給他增添了痛苦嗎?”老先生說。
裴嬰低頭沉思,過了一會,說:“如果那是他要背負的,那無論多難過、多痛苦,他也必須要承擔。”
老先生搖搖頭,歎了口氣,他真是不明白現在的年輕人了。
後山,阿七竿起蟬粘,看得小童又羨慕又敬佩。
“阿七哥你好厲害!你以前經常粘蟬嗎?”小童問。
阿七伸手從竹竿頂端取下一直呀呀叫的蟬,放入簍子中,說:“沒有,這是我第一次粘。”末了,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說:“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以前有沒有粘過蟬,我都不記得了。”
小童了然點點頭,說:“我聽師兄說過,失去記憶的感覺一定很不好吧。”
阿七卻搖了搖頭,說:“其實沒什麼感覺,反正我也不記得以前我到底是做什麼的,也會想過要找回記憶什麼的,但是我又害怕找回了記憶,對我和少主都不好。但少主又對我極好,我就想不如就這樣吧,也挺好。”
小童似懂非懂地看著他。阿七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小童年齡太小了,他不會懂的。
阿七又粘了好幾隻,簍子都滿了,耳邊都是蟬鳴聲,叫得人心煩。
“這蟬怎麼這麼能叫?真是吵死了!”小童有些恨恨道。
“它們當然要盡情地叫了,因為它們畢竟在地底裏埋了十幾年啊。”阿七歎道。
“十幾年?”小童驚歎。
“嗯。”阿七點頭,“每一隻蟬在鑽出地麵之前,都是在地底下生長了幾年或是十幾年的。而當它們鑽出地麵之後,卻隻能生存一個夏天。”
“那也太可憐了吧!”
“對啊。”阿七抬頭望著那高高的樹木,眸子幽深,心裏不知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