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裏?我不過是問了一個在平常不過的問題了。但是阿嬰卻好像要做什麼不得了的選擇一樣,遲遲不肯決斷。我問你喜歡紅梅還是白梅,你說都喜歡。我問你喜歡梅紅還是桃紅,你說不能相提並論。”
“照我說啊,我問你的那一瞬間,你第一個想到的是什麼,便說什麼好了,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問題,無論回答哪一個,被別人知道了又有什麼關係呢?例如你現在看著紅梅,覺得真是好看,你便隻管跟我說你喜歡紅梅就好了,我自然會給你摘去。”
阿七笑盈盈地說了一大段,裴嬰聽得又是驚訝又是歎服。他自己無論在回答什麼問題的時候都太謹慎了,畢竟他的身份不一般,平常遇到的問題也不一般。
無論是父親還是先生,都會教他該如何平衡其中的利弊,雙方都不得罪。所以阿七在問他喜歡什麼的時候,他下意識地也給出了平衡,兩邊不得罪的回答。
但是這樣的回答卻缺少了內心真情實感,那隻是看起來最恰當的選擇罷了,並非他心裏真正的想法。
裴嬰搖搖頭,自己一直看不透的東西,卻被阿七三言兩句說透了。
“你說得極對,”裴嬰說,“我不應當這樣回答你,若是這一刻,我確實是喜歡這鮮豔的紅梅,因為它們就盛放在我眼前,讓我再也看不到其它的花了。”
“那我便給你摘好多好多的,插到瓶子裏,讓你即使回到了屋子裏也看不到其它的花了。”阿七說。
“哈哈哈......”裴嬰爽朗笑道。
他隻覺得,今日這一趟沒白來。阿七果然在走之前,摘了好多枝紅梅,他回去時,手上拿著一大束,明晃晃,走在府中極是招搖。
所幸離得不遠,很快便到了,裴嬰仔細地插到了瓶中,整個房子都像是因此而增添了一分色彩。
冬天的天黑得快,一會兒就全黑了。雪夜,沒別的好消遣,裴嬰拿了本書,窩在爐火旁,一邊取暖一邊看書。
阿七就更無聊些,他就幹幹地坐在爐火旁,看書也不是,喝酒也不是,隻得呆呆地看著裴嬰。
兩人這樣相處習慣了,即使不說話也不會覺得尷尬。
裴嬰靜靜地翻書,阿七靜靜地看著他,偶爾幫他剪一下燭芯。
阿七忽然想起裴嬰說的話,便輕聲道:“阿嬰,我們明天便去城郊看白梅好不好?看這天氣,明天還得下雪呢。”
裴嬰點點頭,說好。
“我還想去桃樹那邊看看它到底開沒開花,你不是說這是棵神樹,就是冬天也是開花的。”
裴嬰翻了一頁,還是說好。
“我想今天晚上就去,實在是等不及了。”阿七看著他說。
裴嬰看得入神,沒有回他。
阿七不再說話,漸漸地,裴嬰看得困了,直接靠在椅子上睡著了。阿七輕手輕腳地把他抱到床上,給他蓋好被子,放好炭火,讓他暖暖的。
然後,他吹熄了燈,轉身從窗口跳了出去,這回倒是關緊了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