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反複不安的睡夢。
夢中,哀戚的悲號聲卷著漫天飛雪劃入雲箏的耳中,仿佛有無數的黑影向她蜂擁而至,卻在伸手去擋的刹那又與她擦身遠去,她疑惑的回頭,四周驀然空無一物。
遠處不知何時湧出一片濃霧,自腳底滾滾而來,片刻將她包裹,雲箏置身茫茫霧中,一片混沌,看不清楚哪裏,心慌之際忽然聽到不遠處有女子的低吟細語,便也沒有猶豫,攬裙循聲而去。
大霧漸漸消散,露出晴好的天角一隅,彼時鬱鬱蔥蔥的樹木與亭台樓閣也慢慢清晰,雲箏緩步行走,端視著周圍的一切,隻覺熟悉,身邊有嬉笑的小丫頭穿行而過,接著不知誰高高的喊了一聲:“世子回來了”
雲箏心口一驚,怔怔回過頭來,隻見那人輕裘玉冠,長身玉立,薄唇上擎著綿綿的笑意,踏著夏日重重盛開的木槿花瓣一步一步向她走來,遠處碧藍天色,白鷺啾鳴。
這是他們初遇的場景,那時候的他藝滿歸來,像一隻破繭重生的蝴蝶翩翩而至,落在了她的心裏。
雲箏縈著歡喜,想要伸出手去,卻發現蘇雲揚的身影漸漸變得稀薄而透明,就在馬上要接觸到她指尖的咫尺間全然消失。
遠處,碧色的天空依舊,青磚白瓦的牆麵不變,丫頭們的嬉笑聲重新傳來,隻是方才分明那樣清晰的蘇雲揚卻仿佛沒有來過,雲箏茫然,淚水順著眼角滑下,滴在她藕荷色的百合裙上,頭上的木槿花開始撲簌撲簌的凋落,停在半空中的手終於無力的垂了下來。
下一刻,垂下的胳膊突然被一雙大手緊緊握住,仿佛來自天邊的一聲呼喚溫潤傳來:“箏兒,醒醒”
這一聲呼喚,仿若溫柔多情的春水鏟鏟,蜿蜒流淌進她的心裏。
皇甫玨自獵場回來聽聞了侍從的報告,還未換下戎裝便前來看望雲箏,不想她正在暖閣熟睡,正欲換下衣服再過來陪著她,卻發現她眉心緊縮,眼角淚水洇洇一片,一隻手更是伸向了半空,像要抓住什麼似的。
皇甫玨呼喚未果,卻在手臂垂下的時候抓住了她的手腕,也不管她的夢中究竟有什麼,隻是一聲更比一聲清晰的呼喚著她。
果然,雲箏在他的呼喚中滿麵淚痕的蘇醒過來,察覺自己枕邊的一片濕意之後緩緩坐了起來,輕輕拭去淚水,頓了頓問道:“聽說流民的事了麼,可上奏了朝廷?”
皇甫玨盯著她的泛紅的眼眸不動:“比起這些,我更關心你方才的夢境”
雲箏輕輕一笑:“夢到了故鄉,夢到了爹爹,還夢到了我很小時便離世的母親”
皇甫玨微微側目,卻沒有拆穿她的謊言,說道:“明日早朝時我會向父皇提及此事,你放心,必定會好生安置他們”
雲箏點頭,眼角看到他臉上的濃濃倦意,再看他的戎裝長靴,便也明白了過來,緩緩掀起被子,仿佛方才什麼事都沒有發生,身子柔柔立於皇甫玨麵前開始為他寬衣解帶:“聽連翹說,你們去了狩獵,果真是了,一身的血腥氣兒,回來也不去換身衣服,要是下次還是這樣一身血腥味兒的就不要來我的床榻”
皇甫玨笑而不語,看著雲箏一臉嫌棄的替他卸去盔甲,又從櫃中拿出一套長衣換上。
正準備將他的衣服拿下去整理,卻被皇甫玨自腰後一把抱上了床榻,額頭輕輕抵上她的眉心:“你不知道我聽了他們的報告之後有多害怕,傻箏兒,如果那些流民人數更多呢?如果今天的場麵不受控製呢?”說著將她的臉龐抬起,對上她的剪水雙瞳:“若是你有個三長兩短,我。。。。。。”
一句話沒說下去,皇甫玨將雲箏深攬進懷裏“我不準你以後再這樣隻身犯險,絕對不可以”
雲箏被擁的窒緊,忙妥協道:“我知道,我聽你的就是了”
皇甫玨放過對她的深擁,改換成一個纏綿擁抱的姿勢,將她的頭極近的靠在他的胸懷之中,音色炙熱的如同帳子外滲透進來的綿綿紅燭之光“箏兒,你不知道你對我來說是多麼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