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地上的男生望著雪緒的背影卻忍不住笑了起來。
——也是第一次知道,冷靜女王雪緒,也有各種複雜的表情。
-05-
有什麼漸漸清晰。
韻律均勻的節奏,咚—咚、咚—咚、咚—咚,由高及低,由遠及近,就這樣慢慢在腦海裏浮現出來。輕柔的、孕育出苔蘚的濕潤氣流蔓延過來,又或者隻是蜻蜓沾濕了透明的翅膀。被沙粒覆蓋的海岸,卻傳來螺收藏的聲音。視線不能觸及的遠方,有飛鳥快要穿過濃霧,太陽消失在地平線,天空慢慢暗下來。
全是破碎淩亂的片段,卻一段接一段在腦海裏上演。
破碎淩亂,卻聞到了溫柔的氣息。
如同在某個視線上移的瞬間,觸碰到的,幹淨柔軟的目光。是春天的風和夏天的雨,全部想要小心翼翼地珍藏在口袋裏。
雪緒慢慢睜開眼睛。
“醒了?”耳畔傳來淩音的聲音。
“嗯。”雪緒揉揉眼睛抬起頭來。
最近盛行流感,昨晚雪衣也感冒了一直咳嗽,擔心她踢被子加深病情,雪緒整晚都沒有睡踏實過,早上起來後渾身酸痛,吃過午飯有了時間,沒想到一沾桌子就睡了過去。
看了看表:“還有一會兒上課,我先去洗洗臉清醒下。”
“要不要我陪你?”淩音也跟著站起來。
“不用,你氣色也不是很好,還是坐著多休息會兒,等上課了又繃緊得累。”
“最近感冒厲害,可能因此不太舒服。”
“昨天給雪衣買過感冒藥,好像挺管用,明天我給你帶些來。”雪緒揉揉眼睛,“我先去洗臉。”
雙手合在一起成花瓣狀,舀起一捧水後,花瓣覆蓋在臉上,冰涼的觸覺讓自己清醒了不少。多餘的水沿著手掌往回倒流,經過手腕青色的脈絡,一直蔓延到折起的臂彎。
鏡子裏女生的臉濕漉漉的,睫毛和鼻尖都還掛著未幹的水珠。涼意滲透毛孔在皮膚表層散開。又想起那個奇怪而破碎的夢。
雪衣生病後,雪緒很長一段時間一言不發地躲在房間裏。將罪責全部歸咎於自己,明明可以不用這樣,明明不該變成這樣。一遍一遍的自我詢問,再一遍一遍地自我否定。甚至連父母因車禍去世時都沒有這樣的自暴自棄。成年後雪緒得出答案,父母出事時,隻因自己並未在場,意識裏告訴自己無能為力,將罪責歸咎於肇事司機甚至命運,在變成孤兒的那瞬間,也心痛地快要死掉,不知道未來如何是好,所以心痛裏一半是因失去雙親,一半是害怕和迷茫。
但雪衣卻是自己眼睜睜地看著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有關當時的所有細節,木窗縫隙間扯進的閃電,驚濤駭浪般突然爆響在耳畔的雷鳴,從破碎的瓦溝裏不斷滲入的雨水,淋濕後又被閃電嚇到躲進角落裏的黑貓……全部都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