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在打開的狀態,二十一樓,樓下停著的汽車不知被什麼觸及了警報,發出“嗡嗡滴滴”的聲音,很長時間都沒有停。
她聽得耳鳴,從座椅上軟綿綿地滑到地上,涼氣由下而上沁入身體,短暫地喚回幾縷清醒,很快又被空洞與迷茫吞噬殆盡。
岑曉起身倒了一杯涼白開,嚐了一口,不夠涼,於是加了兩大塊冰塊。對於一年四季都要喝熱開水的她來說,這水冰得她牙齦痛。
一直談不上強迫,之所以能把她關在這裏,前提還是她的願意和相信。如果現在她不願意,顧惟野想不出辦法阻攔。
“我等不到三天了,我現在就要回家。”她在打給他的電話中說著。
“好吧。”他快門從會議室走到涼台上接聽,“過幾天事情徹底結束後,我去找你,我們到時再好好談談。”
整整一天,他忙得還沒顧上吃飯。看似輕鬆地扭轉局勢的背後,他透支了腦力和體力作為代價。唯一對時間的概念,還是她上個電話,和剛剛這個電話之間的距離。而過程中,每每想到她,會感到時間過得太慢,恨不得趕緊結束一切,去她的身邊找她。
岑曉是夜回到自己家裏,撥開窗簾,看見那輛車還停在車下。那兩個男人也一定還在裏麵,他已經讓步了,這點關懷她沒必要再去拒絕。
在等待回去宏白領成績的幾天內,宋謙、陳西澤、舒蓮都打來過電話關心她。她一直表現得很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甚至一直到在宏白的教室裏,說“我棄權”時,都好好的臉上掛笑。
可是她知道,這不是自己的本意,也知道一定會後悔,所以當慕子躍用不太友善地方式挽留時,她心裏反而隻有感激。
送回陳西澤,她獨自坐了很久的出租車回家。一下車,就看見他帶著帽簷很長的棒球帽靠著車身站在小區門口,某片路燈照不到的陰影裏。
“岑曉。”他叫她,以一把另任何人耽溺的磁性嗓音。
夜風清涼,已經是七月底,今年的夏天卻始終熱不起來的樣子。
原地站了會兒,還是走過去。在他拉開副駕外的車門後,擦著他的襯衣前襟上車。車沒開多久,就上了高架橋,遠處樓群放出的光亮,好像被剪碎的星芒,在疾馳的車速下,閃閃爍爍。
“幾天前我在你公寓裏,薑穎悅來找過我。她說你手上有他們違法的證據,還說事情和遲京翊無關……”
顧惟野知道有人來訪,本以為來人是舒蓮,沒想到會是薑穎悅。
過了一會兒,他聲音如常地說,“在成都,我確實獲得了證據沒錯。他們打溫情牌找上你,無非是期待事情有萬全的解決辦法。你不用有包袱,如果真像那個女人說的那樣,獲刑的也隻會是她一個人。”
“做錯的人受罰理所應當,我不是要為他們求情。我提這件事是想問你,”她僵硬地頓住話題,目光撒在他線條流暢、好看的側臉上,“薑穎悅說你很早就知道他們要做什麼,這是真的嗎?”
“你就是為這個和我鬧別扭,嗯?”他把車停在路邊,拉上手刹,終於有時間好好看她,在經過這麼一件糟心的事後,“還是覺得自己被我利用了?”
“我想要——相信你。”她一字一頓,淚花在眼裏打轉,“可是你好多事情都不和我說,我覺得你深不可測,顧惟野。”
“深不可測?”她是很嚴肅認真的在說,他卻被逗笑了。除了演戲的時候,倒是第一次有人這麼形容自己。
岑曉鬱卒,心裏覺著他們怎麼又倒退回那種“大人和孩子”的相處模式,在他眼裏,她的猜測就這麼可笑和幼稚?他知不知道,這幾天她到底有多難過?
“是不是所有女生都一樣敏感?”他看她臉色不好,有些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見她不說話,又繼續說,“你知道我以前沒經驗的。”
女朋友真的就交過這一個,至於劇本裏看到的女性的內心OS,他一直不相信。
他的口氣太坦然太無礙,聽到她耳朵裏,倒成了調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