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永遠的艾青(1 / 2)

在我的抽屜裏,珍藏著幾張微微發黃的黑白照片。照片上麵的我非常年輕,坐在我身邊的是我深深敬仰的詩人艾青。

在異國他鄉漂泊的幾千個日子裏,多少次看到這些照片,我的心中都會產生一絲淡淡的傷感,這中間有對稍縱即逝的青春歲月的眷戀,也有對人世間這種一麵之交便永世隔絕的緣份的感歎。每次都有一種難以名狀的衝動,想寫點什麼,但一次次擱筆。後來聽到詩人逝世的消息,我很黯然。不願相信照片上那談笑風生的艾青如今真的與我們天上人間、生死永隔。詩人那飽經滄桑之後仍然豁達樂觀的心境至今讓我記憶猶新,我的耳邊分明還響著他那首飽含深情的詩篇,《我愛這土地》:

假如我是一隻鳥,

我也應該用嘶啞的喉嚨歌唱;

這被暴風雨所打擊著的土地,

這永遠洶湧著我們的悲憤的河流,

這無止息地吹刮著的激怒的風,

和那來自林間的無比溫柔的黎明……

——然後我死了,

連羽毛也腐爛在土地裏麵。

為什麼我的眼裏常含淚水,

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

我不但喜歡艾青的詩,也為詩人的傳奇人生而著迷。他年輕時代曾遠渡巴黎學畫,深受法國浪漫主義詩人的影響,寫了許多美麗的詩章。回到祖國後,在獄中寫下了一首懷念乳母的詩文《大堰河我的保姆》。詩文發表後,轟動詩壇。從此,中國的藝術界少了一位畫家,卻多了一位才華橫溢的詩人。五十年代他被錯劃右派後遠去新疆,受了很多磨難。他的家人也為了與他劃清界線,離他而去。他的詩,他的曲折經曆,讓我對艾青產生了一種謎一樣神秘的感覺。

大學畢業後,我在外文局北京周報社作法文翻譯,中文編輯部有一位三十多歲的女記者叫黎明。聽別人說她就是艾青和他前妻的大女兒。後來,見到了艾青本人,才覺得黎明的模樣,實實在在酷似她的父親。

能夠見到艾青,要感謝我的大學同學胡少安。胡是我們班上的小才子,法語學得一般,文章卻寫得一流。大學期間就開始發表文章。他人很聰明,也自有一套為人處世的獨特方式。比如見麵自然熟,套近乎恭維人恰到好處,收發自如。讓人既感到舒服,又沒有肉麻過分的感覺。也許是他的年少才情,也許是他的坦誠天真,當時中國文壇上還真有名人非常喜歡他,有幾個還同他成了忘年交,詩人艾青就是其中之一。一次胡少安打電話約我,想邀我同他一起去艾青家采訪。能有機會見到我心目中崇拜敬慕的詩人,我當然心馳神往。不過一聽采訪二字,我心中有點發怵,連忙打退堂鼓,自認才疏學淺,不敢造次。後來胡又來邀我,說沒有那麼正式,就是到他家見見麵,隨便聊聊天,不要緊張等等。

那是北京七月一個晴朗的下午,我們在前門地鐵站碰頭後一起步行到艾青的家。那天同去的除了我和胡少安之外,還有另外一位留校的法語係男生趙南翔,他負責拍照。

記得艾青的家位於前門東北邊一座幽靜的四合院裏。一進院子,左手邊的西房是書房兼會客廳,中間坐北朝南的是臥室,右邊好像是廚房。院子裏種著我叫不出名字的各種花草,非常淡雅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