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兒子?好侄兒?
讚賞李赭就算了,畢竟聽風別院一役,單刀赴會,血戰連場,力斃數十餘人,然後手牽背背,正大光明的走下了長長的紅木樓梯,惹得千人喝彩叫好。
當初的病秧子,窩囊廢,如今已嶄露頭角,在眾多少年俊傑中占有一席之地,自然當得起這番誇讚。
反觀李君羨,平日被楚家欺負得抬不起頭,沒有事跡佐證其優秀,怎麼也連讚在內了?
眾人當他客套,嘴上也符合謙虛。
卻不知道,這位司徒家主看似不管事,鬼馬異行,暗地裏留心未來女婿好久了,並非客套之辭。
雖然覺得過譽,但哪個父親不愛聽別人誇獎自己孩子,還是當麵的。
李天南心情頓時大好,一掃司徒素心帶來的鬱結,和司徒守拙套了好一會兒家常,才親身將他送出李府。
李赭回去之後,越想越不對勁。
這退婚大事,無異當麵折辱,對李君羨及李家,衝擊都是不可估量。
李君羨情緒失控,當眾出醜,反應也屬正常,人若未愛過,不能理解那種錘心刺骨的痛苦。
但是,其他人的反應未免太平淡了。
好像就是普通的一桌酒席,提前告吹了而已。
太不可思議了。
這終生大事,東海地界都這樣處理?
太草率了吧,惡習啊。
看起來,司徒家後麵還有事情商量,沒有說出口,他們還要商量什麼?
自己是不是太衝動了?
管不了這麼多,與其放任李君羨消沉下去,就算荒唐,也荒唐一回吧。
男兒淚,不輕彈,男兒誌,不可奪。
寧欺白頭翁,莫欺少年窮!
你們眼中的天之驕子,在我看來,與俗人又有何區別?
盡管放馬過來。
回屋關上房門,喝了一口水,稍微坐了一會兒,李赭走向睡床,脫掉鞋襪,盤腿坐起,運行魔狼傲天武決,進入修煉狀態。
誰知,在身體輕安,萬念摒除的時候,意識深處忽然傳來一陣輕歌軟語,酥心撓骨,全身繼而燥熱不堪,毛孔朝外透著陣陣熱氣。
“再這般調皮,信不信把你捆起來,吊到房梁上去。”
以為又是水色暗中搗蛋,李赭在意識中出言恫嚇。
沒有回音,意識裏一片虛無。
不是水色?
這股莫名的躁動又是什麼?
李赭緊守心神,閉起雙目,盡量放鬆身子,不迎合任何細微雜念,隻覺道道熱氣在經脈中竄動,灼熱無比。
忽然,虛空中浮起幾條紅色發絲,柳絮般撩到鼻尖,竟令人有種想打噴嚏的癢感。
香風拂來,像每一個清晨輾轉不起的溫柔,輕輕的,輕輕的吹在臉上,滲進全身毛孔。
紅發翻揚,一張絕美的臉龐緩緩抬起,仿佛沉睡千年,隻為了看這一眼。
眼瞳幽碧,卻是盈滿笑意,不羈、蠱惑、挑釁、狂野,一如當年,不留半點商量餘地,嫵然而來。
無月不舞,霜夜舞!
李赭陡然睜眼,已是氣喘如牛,汗水濕透衣衫,沿著鬢角滴落床沿,沉然有聲。
他慢慢移動目光,注視著微顫的手掌,沉沉閉上雙眼。
昔年剛笑卓文君,豈信絲桐解誤身。今日未彈心已亂,此心元自不由人。
指點迷津的人,深陷迷津。
心頭泛起一陣苦笑。
還是忘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