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英〕理查·傑弗理(2 / 2)

夏天的時候我常到田野裏去。背靠著橡樹龐大的軀幹,這時身後粗糙的樹皮與地衣隱隱可覺;我便在往下麵綠色田野(靠近山坡林木處幾作橙黃色)俯視的同時,開始思索我要進一步追求的靈魂生活。或者,坐臥在翠綠的冷杉之下昂首張望,看到天頂處的顏色更加湛藍;這裏羊齒遍地,野鴿咕咕,林木動處,槐樹亡的茸茸新葉清晰可辨。不論在軀幹修直飽滿的榆木蔭下,還是在山楂矮林與榛樹之旁,我自己都充滿著一種追逐靈魂本性的深刻渴求;希望從這一切綠色事物和從陽光之中獲致那種連它們自己也完全懵懂的內在意義——以便我自己也能盛滿光澤,恍如陽光下的林木那樣。甚至連過路時稍稍摸摸樹上長滿地衣的皺皮和觸觸伸向路邊的一個枝梢,也都仿佛具有代我自身祈禱的效驗。

漫長的夏日天氣把草地曬得暖洋洋的。我總是偃臥在比較偏僻的角落,全身躺直,以接受大地的愛撫。這裏豐草高高過身,婆娑的樹影戲舞在我的麵頰之上。我時而眯縫著眼望望天空,禁不住那晃眼的陽光。蜜蜂常常從我頭上嗡嗡而過,有時也飛過一隻蝴蝶,空中則是一片營營,翠綠的鴛鳥在籬邊歌唱。當我這樣逐漸進入到夏日的熾烈的生活之後——一種在我的周圍熊熊燃燒著的生活,這時每片草葉仿佛都是一把火炬——我終於對大地自遠古以來的全部漫長生活開始有所體會,而這時太陽正把我照得暖暄暄的。在遠哉迢迢的古昔,南國沙磧上的西索斯托裏斯便已對他自己與太陽有所認識……我的靈魂渴望能汲取到那曾經流貫於過去時代的靈魂生活,正像陽光曾經不絕地傾注在大地之上那樣。另外正如流沙能夠吸收熱量,同樣我也能獲致那種靈魂的精力。雖然表麵如夢一般,我卻盡情地吮吸著生命的氣息;我對草葉、野花、山楂與樹上的綠葉並未忘懷。我似乎恰恰是通過它們來生活,仿佛它們一個個盡是我吸吮汁液的孔道。這時蚱蜢正在嗚叫跳躍,綠鴛在歌唱,畫眉在歡快鳴囀,整個空中生意盎然。

此時我也被深深地投進生命之中,並與那全部生命一道祈禱著。

(高健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