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飽了之後,袁書芳又拉著妹妹在壩子裏轉圈散步,整個下午的時間就在教妹妹認字的過程中渡過。當妹妹認完零到九十個數字時,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袁書芳這才拉著妹妹去叫在地裏幹活的二舅回來挑水。晚上煮飯沒有水啊,所以需要二舅去挑水呢!外婆,袁母,二舅夫妻在離家要走約半小時路程的山上種玉米,袁書芳是不可能拉著妹妹跑那麼遠的路,於是便站在一塊地勢頗高的山坡上,深呼吸一口氣,張開喉嚨大吼:“二舅舅!“這年月,通訊真的是基本靠吼!約一個小時後,二舅扛著鋤頭回家了,身後還跟著背了一大背豬草的二舅母。“今天早上去地裏前看了水缸,缸裏不是還有半缸水嗎?大奶娃,你和二奶娃是不是又耍水了?“二舅母放下背簍取笑地看著袁書芳和袁書鈴。袁書芳悄悄皺了下細細的眉頭,大奶娃,大奶娃的,叫的真順口。大娃,二娃是袁書芳姐妹剛出生頭個月還沒有取名時的乳名,除了爸爸,媽媽兩姊妹非常不喜歡別人這麼叫她們,別人這麼叫時聽在兩姊妹耳裏都是取笑之意,因為這兩個乳名不雅觀。特別是像二舅母這種看不起袁母出嫁還賴在婆家讓婆家人養的人,她更是在兩個娃娃的乳名裏加個“奶“字,取笑意味更濃。但兩姐妹很喜歡父母這麼叫她們,因為父母叫時語氣都含著濃濃的寵愛之意。袁書芳還記得大學畢業工作後,幾個關係比較好的同事到她家玩,正巧趕上袁父,袁母來成都看她,聽見兩位老人叫她“大娃“,那可是笑得前仰後合,第二天上班卻都無不羨慕地對她說“你爸媽對你真好,從那稱呼就可以看出他們有多愛你“。袁書芳淡淡笑了,抬頭直視二舅母道:“二舅母,我已經五歲多了,長大了,如果你嫌我的大名字多不好叫,你可以喊我的小名圓圓,好聽又順口。“說起袁書芳的小名,來意還挺搞笑的。袁爸爸在袁家那邊是星字輩的子孫,按輩分排下來,袁書芳兩姊妹名字的中間就該加一個“書“字,代表是袁家星字輩子孫的孩子。袁爸爸沒有上過學,袁媽媽也隻讀了個小學二年級,但兩夫妻最後想出來的配以書字的名字卻格外帶了點文藝氣息,比周圍同齡孩子動不動就“xx娥“,“xx英“,“xx華“的名字好聽多了。但八十年代的農村,少有大人會叫小孩的大名,大多數家長都會為自己的孩子取一個好記又好叫的小名。袁書芳剛出生時胖嘟嘟的,雖然後來經常生病身體瘦小的像根幹柴棒,但那圓嘟嘟的臉怎麼都瘦不下來,幾個舅舅都打趣說小名就叫圓滾滾,希望她一直那麼圓不要經常生病。但“圓滾滾“哪能真作為一個小女孩的小名,外婆做主把“圓滾滾“改為了“圓圓“。袁書芳在大源村居住的十年,大部分認識她的人都叫她圓圓,少有人知道她的大名叫袁書芳。二舅母詫異地看著臉上帶著淡淡笑意的袁書芳,這個娃娃什麼時候.前兩天,她不過打趣地說了句她爸爸不要她了,小丫頭就躺在地上撒潑耍賴地大哭,一邊哭一邊喊“打死楊菊英!“怎麼現在.一時之間,楊菊英有點不敢看這個小小孩子的清亮眼眸。“我去挑水,你把豬草剁了再去後院摘點菜回來。“想是明白自家老婆的那點小家子氣,挑著兩個大的空鐵桶的二舅經過二舅母身邊時甩下這麼一句話,阻止了還想找點什麼事來說的二舅母。“我都累了一天了,你回來還讓我做這做那.“心裏滿是不平的二舅母還想和二舅吵上幾句,但二舅早已挑著扁擔走遠了。見二舅母又把目光轉向了她,袁書芳知道二舅母又要指使她做事了,便先開口道:“二舅母,豬草我來剁,你去後院摘菜吧。““怎麼你不去摘菜我來剁豬草?“二舅母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袁書芳汗顏,這種為找茬而找茬的行為.“我今天下午剛洗了澡,洗了頭。“反正是小孩子,袁書芳也不怕說這種賴皮的理由。雖然實際理由是自從二舅母嫁過來後後院的幾塊地全部分給了二舅母,二舅母把幾塊地種了小菜,而且二舅母最討厭的就是別人到她地裏摘她種的菜。她自己可以摘一些菜出來吃或是送人,就是不允許別人去碰她的寶貝菜。“原來是愛幹淨啊,你舍得把你身上烏漆麻黑的東西洗掉了?來,我看看洗幹淨了沒有?“二舅母說著就要撈起袁書芳的衣袖。袁書芳後退幾步,淡淡了瞟了一眼二舅母,拉著袁書鈴坐到一邊的椅子上,然後一個人“篤篤“剁起了豬草。二舅母無趣地拿了個菜籃去了後院。剛剁完豬草,二舅就擔著兩桶水回來了。“二舅,辛苦了。“因為洗澡,洗頭用完了水,袁書芳心裏還是感到有點不好意思。二舅沉默看了一眼袁書芳,把鐵桶裏的水倒進水缸後擔著扁擔繼續挑水去了。袁書芳隻見二舅來回跑了五趟,偌大的石水缸才被裝滿,而這個時候天已經黑了。放好水桶的二舅向正在燒火做飯的袁書芳問道:“你二舅母怎麼沒來做飯?“袁書芳咧嘴一笑:“二舅母去後麵摘菜了,還沒有回來。“話說摘個菜能摘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不知二舅母摘的什麼寶貝菜?二舅轉身向後院走去。剛把米下鍋,袁書芳的外婆,媽媽都回來了。見袁書芳正在做飯,外婆的眼裏閃過一絲慈愛和不悅,“圓圓,你二舅母呢?不是讓她提前回來煮飯嗎,怎麼讓你一個小孩子?她是不是又到哪裏躲懶去了?“外婆不是很喜歡二舅母,因為在鄉鎮上長大的二舅母身上有著各種各樣的陋習,如喜歡說小話,好偷懶,飯做的不好吃,自己沒多大本事還喜歡嫌這嫌那.要不是蒲家窮,外婆也不會替二舅相上這個滿臉雀斑,小家子氣的二舅母。“媽,“生怕外婆和二舅母鬧矛盾的袁母趕緊對外婆道:“楊菊英累了一天,讓她休息一會也是應該的,再說,大娃才剛會做飯,讓她多練習一下也好。“袁書芳對麵露不悅的外婆甜甜一笑:“外婆,二舅母沒有躲懶,她去後院摘菜去了。“正說著,外麵響起了二舅母憤怒的吼聲:“大奶娃你個小混蛋,我後院栽的桑樹苗被人拔了,你說是不是你幹的?“袁書芳臉上的笑容一僵,拔桑樹苗?記憶中好像確有這麼回事,隻記得二舅母說了些讓她生氣的話,她一氣之下把二舅母栽在後院的桑樹苗全拔了。這麼說來,她昨天重生回來剛醒來時趟著的地方好像就是記憶裏二舅母栽桑樹苗的地方,那她昨天躺在地上莫不是拔完桑樹苗後累得睡著了?一時之間想到這些的袁書芳站在灶台旁石化了。“大奶娃,肯定是你幹的,除了你再沒有別人。你個有娘生沒娘養的小混蛋!“怒氣衝衝奔進廚房的二舅母看見臉色鐵青的袁母,臉色頓時變得僵硬,“二姐,我不知道你也在。“袁母狠狠咬了一下唇畔,轉過頭深深看著同樣臉色鐵青的袁書芳:“大娃,你二舅母栽的桑樹苗真是你拔的?“袁書芳垂下頭,怯怯道:“媽媽,是我做的,但是我知道錯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幹了。“然後轉身“咚“的一聲向二舅母跪下,“二舅母,對不起,我知道錯了。“除了跪在地上的袁書芳自己,以及東瞅瞅西瞅瞅的袁書鈴,外婆,袁母,二舅母,甚至剛進廚房的二舅都詫異地盯著袁書芳,這還是那個做了錯事但打死不認賬的袁書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