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朝陽伴著微寒的秋風熙熙拂來,隨窗而入的光透過煙雲紗變得柔和,一行清影入目,卻是那潔白如雪的楊花被秋風吹離了枝頭,孤獨的向著湖泊飄飛而去,悄無聲息的落在清澈之中,連漣漪都不曾起了半分,楊花隨風而去,隻有托著的清水帶來溫柔的憐惜。
寧思思初初醒來,驚異地發現自己竟躺於錦床之上,輕輕地舒展著疲憊的身子,這錦被宛如往日一般暖和舒適,腦海中情不自禁的冒出一個念想,難不成這一切隻是黃粱一夢,如今紅塵夢醒,自當一切如故。
思思臉上閃過歡喜,直起酸痛的身子,小聲喊道:“爹爹,爹爹?奶娘?奶娘~~~”。
門忽而被推開,卻是一位素不相識的華裳女子。
正值三七妙齡,一襲橘黃色彩繪芙蕖百褶裙,外罩水芙色錦繡百合金纏絲披肩,內襯淺粉色錦華裹胸,一雙勾魂丹鳳眼不時閃過精明的算計。
寧思思定了定神,陌生的床,陌生的人,銅爐裏寥寥升起的青煙,卻不再是自己熟悉喜愛的桂枝香,再看看遍體鱗傷的自己,原來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現下方是該紅塵夢醒的時分。
窗外楊花飄絮,宛若天邊雲霞般潔白,雨後的柳樹含著昨夜的秋雨,伴著微微泛黃的柳葉,於清晨霧雨中朦朦朧朧,地上鋪滿了雨夜打落的殘花與敗葉。
離了枝頭的花葉就這般零零碎碎的鋪在地上,任由無情之人踐踏,或是遇見憐惜之人,傷春悲秋感慨一番,繼而從上踐踏而過。
寧思思把手伸出了錦被,無意中碰到了床沿,秋的微寒襲來,又憶起雨中父親已然冰透了的手,悲痛湮沒了思思,眼中悲意不自覺流露出來。
片刻過後,寧思思死死的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留下幾個月牙形的血痕,一陣疼痛過後,眼中的悲慟被滿滿恨意取而代之,忽而清醒過來,自己要尋之人,是天下之主,四海之君,現在自己如此弱小,即使找到也不過是蚍蜉撼樹,不自量力,理智逐漸恢複,等自己再長大些,才能上京城報這血海深仇。
有佳人如夢初醒,踏入這微微寒涼的初秋,苑外那棵不再有楊花綻放的柳樹連帶著微微泛黃的殘葉是那麼的真實,背後忽而感到一陣寒涼。
秋風又起,思思隻能在錦被才能尋求一絲溫暖,卻是伸手將被子掀開,感受著來自清秋的寒冷,勾起心底正淌血的傷,痛得那麼的清晰。
媚娘在這銷魂居掌權多年,自認為閱人無數,此次看到寧思思的表現,還是忍不住咋咋稱奇,一個小女孩狼狽不堪的暈倒在街上,眼中有悲傷不意外,有恨意亦不奇怪,但是這麼快就可以冷靜下來的,即使是大人亦不多見,何況隻是五歲稚童。
寧思思看見年輕女子走近,輕甩手帕,一陣豔俗的脂粉香氣襲來,緊接著耳邊響起嬌笑聲:“你是誰家的孩子,怎麼暈倒在這銷魂居的後門?”。
寧思思回過神來,原來這個地方叫做銷魂居,自己曾經聽父親無意間提起過,那是江南一帶最具盛名的一所紅樓,接觸的是達官貴人,做的是迎來送往的生意,而銷魂居的花魁紅綢姑娘在這一帶頗負盛名,一首琵琶曲名動大江南北,現下自己無處所依,若是讓別人知道自己是寧氏遺孤還會惹來殺身之禍,要是能留在此處,尚能苟活於世,留有一絲希望報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