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皎雲閣,王公公攔下想跨門而入的李炫雨:“皇上,今兒是十五。”李玹宇並不理會他,拉著趙嫣跨門而入。王公公求就似的看著趙嫣,趙嫣心下也明白得很,站住腳:“天色不早了,你也該回了。”
李玹宇鬆開她的手:“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可是你們皇家的規矩,總能把活人變成死人。”趙嫣聲音很細,細如塵埃。
“那好,天涼了,記得關窗。”他輕輕揉揉趙嫣的頭發,看她進了屋。抬手和王公公說道:“走罷。”
未央宮,紅燭高燃,入畫正拿著小巧的剪子踮著腳剪燈芯,畫眉給秦桑真卸妝梳頭。秦桑真閉著眼睛,一言不發,畫眉也是膽戰心驚的。“娘娘。”畫眉怯怯的把那串湖藍的珠子遞到秦桑真麵前,“這串珠子的銀絲小墜兒碎了。”
秦桑真接過來一瞧,果真是,邊往桌子上一撂:“改日送到工匠那邊,再打一個就是。”畫眉唯唯諾諾的應了,又繼續給她卸發飾。
“皇上,奴婢給皇上請安。”剪完燈芯的入畫,一轉身就看見站在那裏的李玹宇,嚇得忙跪下請安。這下驚動了裏麵兩位。秦桑真立馬起身想趕出去請安,畫眉卻正好拽著她的頭發,秦桑真一個踉蹌,兩個人都跌在地上,狼狽不堪。秦桑真頭磕在木板上,她也顧不上疼,爬起來,就看見李玹宇站在他麵前,又急忙跪下去:“臣妾給皇上請安。”畫眉也忙不迭的跪下去。
“起來吧,不必慌張。”李玹宇抬手,沒有去扶她。秦桑真被畫眉攙扶著站起來:“入畫,還不快去把剛剛燉好的蓮子羹端來,給皇上暖暖身子。”
“不了。”李玹宇出聲打斷,“有溫開水嗎?”
“有,有。”入畫忙回答,“奴婢這就去。”說罷給畫眉使眼色,畫眉心領神會,也跟著出去了。
就剩下他們兩個人了。秦桑真揪著衣角,不知該說些什麼了。李玹宇倒是自在,隨意坐在軟榻上:“這麼晚,朕以為你早睡下了。”
“臣妾怎敢,今兒,是十五。”秦桑真走近,坐在軟榻的另一邊,“這不就是身為皇後的特權嗎?”
李玹宇笑笑,並不作答。秦桑真緊接道:“隻不過在皇上眼裏,這怕隻是一個腐朽的規矩,不得不遵守罷了。”
這下,李玹宇轉頭,深深看了她一眼,眼裏夾雜著些許的驚訝和讚歎,其餘的仍舊是和這秋夜裏蕭瑟冷風一般的荒涼。
“臣妾去看看入畫水燒開了沒?”秦桑真站起身,才走兩三步。李玹宇叫住她:“算了,不早了,熄燈吧。”
“是。”她應著,一口氣就把自己身側的燭火吹熄了,屋子裏瞬間多了一份壓抑與黑暗。
慧祤殿。
“太後娘娘。”朝墨見她依舊筆直的坐在書桌前,不由出聲勸道,“改睡了。”
“朝墨,剛剛禦花園發生的那件事情,處理的怎麼樣了?”
“回太後娘娘,奴婢剛剛去打聽過。說是那影子不知道是誰,武功不賴,整個禦林軍也摸不清個頭緒。皇上為此還動了氣。”朝墨見她毫無睡意,就往放置香爐矮桌走去,揭開爐蓋,輕輕拈取一顆小小的香丸,放置隔火上,再蓋上。動作舒緩優雅。不久之後屋子裏的檀香味兒愈濃了起來。
“也就是現如今並不知道那黑影是誰?也不知這黑影是否出宮?”皇太後不急不緩,似乎並沒有什麼心事兒。
朝墨心神一凜,隻好點頭。
皇太後勾起唇角,閉上眼睛:“這秋天,最容易失火咯。”她的聲調很細,似乎他從未說出這句話過。
朝墨動了的動唇,卻隻說了聲:“是。”她往門處走了幾步,不由站住腳,轉身問道:“太後娘娘,可想好了嗎?朝墨此去,就由不得您回頭了。”
太後眼睛沒能動一下,隻單單說了句:“哀家這一輩子,已經回不了頭了。”
朝墨回身,淺淺歎了口氣,還是踏出了門外。她望了眼天上的月亮。皆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可是又有幾個人會在乎十六的月亮呢。月圓之夜,似乎是屬於十五的,可是,又有哪個月圓之夜,是真的圓滿呢。
她吸了口氣,不由加快腳步,她得早些找到領事,早日結束,這場,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