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彥
我們家這三口子,真是三國鼎立。老爸權大勢大,身強力壯,挺有大將風範,我視之為白臉的曹操。而老媽手握財政大權,要想三餐美味,打點牙祭,必須恭恭敬敬,儼然盤踞江東的孫權。而我,便是三方國主中最仁慈、最軟弱的蜀主劉備。可我“劉皇叔”文無諸葛亮,武無趙子龍,光杆司令一個,隻得單槍匹馬。
最可氣的是,當我觸犯家規時,老媽並不“聯劉抗曹”,反而“奉曹壓劉”,想我小小“劉備”,如何能首尾兼顧周旋於二敵之間?到頭來雖不至於頭破血流,卻也痛哭流涕,大丟“皇親”之顏麵!
遙想當年,我羽翼尚未豐滿,曾十分懼怕老爸的“五指山(扇)”。一次老師光臨寒舍,我料想今夜必有暴風雨,雖明知凶多吉少,卻隻有壯著膽子“單刀赴會”。不過,偃月刀變成了水果刀,我正在為老師削蘋果套近乎呢!可能老師為我真情所動,將我大加褒獎,老爸一樂,要與我“煮茶論英雄”,那神情仿佛說:“天下豪傑,唯你我父女二人!”我受寵若驚,失手打破一玻璃杯,見父親稍有動容,我便腳底抹油似的飛了。幾天後,老媽告訴我,說我前腳出門,教師便把我向她包裏放毛毛蟲的事兒講了出來,老爸怒發衝冠,欲追我,我卻已直奔“荊州”去了!我“撲哧”一樂,暗笑自己福大命大。
我最拿手的,要數“空城計”。當初武侯瑤琴退仲達,留下千古佳話,今日曆史重演,卻又是另外一番滋味。
“喂,幹嗎去?”正在看報紙的老爸,露出半個頭。“嘿,我下去玩會兒。”老爸的窺探技術令我咋舌。“作業寫完了吧?”老爸拿出法寶。“完了!”我連忙答道,其實還一個字沒動,所以身上嚇得直冒虛汗。“嗯?真的?”老爸一瞪雙目。“真的。”我狠狠一點頭,依然不動聲色。“好啦!去玩吧!”老爸又將半個頭縮進看報紙了。My God,好險,我如獲大赦,狂奔而出。空城計總使,那就不靈了,有一次,被老爸抓住了把柄——一本空無一字的作業本。
他沉下臉,透出幾分威嚴,我頓時兩股戰戰,也顧不得膝下有黃金,連忙拿出法寶——哭!劉備一哭,天下為之動容,老爸也不由得心軟,讓我過關。
老爸自從在電視劇上聽到曹操的《短歌行》後,喚醒了他那沉睡多年的文藝細胞,扯著嗓子高唱:“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惹得雞飛狗叫,四鄰不安;不但樓上張奶奶勾起了彈棉花的念頭,就連樓底下那賣破鑼的秦大爺都想上門招工。於是,我欲扮周郎,打擊其狂妄,讓他瞅瞅真正的歌唱家在哪兒,可他似乎並未意識到這一點,而是變本加厲,整天在我麵前放大音量,還自鳴得意把頭一揚,“滋”那麼一聲,真是狂妄,朽木不可雕也!
夫唱婦隨,老媽參加單位的文藝晚會亦要登台獻舞,特地為我買了包“旺旺”仙貝,想雇用一下廉價指導。一塊綢巾,再加幾根竹骨便成了玲瓏的折扇,誰知放於老媽之手,左扭右擺,毫無美感可言,我給她露了兩手,指點一下迷津,誰想老媽竟將我視若臥龍,誠惶誠恐。我乘機提出買一輛山地車,作為教舞的報酬,媽媽忽然發怒:“傻丫頭,把你送進精神病醫院!”“砰”一聲門甩上了,我暗罵老媽忘恩負義,這豈不是曹操殺許攸,翻臉不認人嗎?
我家三國,內戰不休,倒也其樂融融。古人曰:天下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不知老爸是否可一統我家江山,總之,以後的事,誰又知道呢!
我們每一個人一刻不停地追逐愛的足跡,記錄著愛的回憶。當一切財富、虛榮、快樂、悲哀都歸於平淡的時候,美好的親情總能激起我們心靈的漣漪。委屈的時候,總想撲到母親懷抱裏大哭一場;快樂的時候,總在餐桌上喋喋不休地想和家人一起分享;家,在英文當中的解釋就是爸爸媽媽愛著你,在中國卻是一個歸宿,一個不論多麼遙遠都眷戀的地方,一個不論天涯海角都想回歸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