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九五六年,中國少年兒童出版社要我選自己的童話若幹篇,編成一本集子。他們說,這些童話雖然是解放前寫的,讓現在的孩子們看看,知道一些舊社會的情形,也有好處。我同意了,選了十篇,編成了《葉聖陶童話選》。這十篇中,《一粒種子》、《畫眉》、《稻草人》是一九二一年到一九二二年寫的,可以代表一個階段;《聰明的野牛》是一九二四年寫的,不曾收進童話集;《古代英雄的石像》、《皇帝的新衣》、《含羞草》、《蠶和螞蟻》是一九三一年到一九三三年寫的,可以代表另一個階段;最後兩篇是一九三六年年初寫的《鳥言獸語》和《火車頭的經曆》(在這兩篇之後,就沒有寫過童話了)。我把這十篇童話的文字重新整理了一遍,因為這是給孩子們閱讀的,不敢怠慢,總想做到通暢明白,念起來順口,聽起來順耳。
打倒“四人幫”之後,中國少年兒童出版社打算重排《葉聖陶童話選》,要我增選幾篇。我答應了,從第一本集子《稻草人》中選出《玫瑰和金魚》、《快樂的人》、《跛乞丐》三篇,從第二本集子《古代英雄的石像》中選出《書的夜話》和《熊夫人幼稚同》兩篇,都經過重新整理,加了進去。為了區別於以前的版本,把書名改成《<稻草人)和其他童話》,在去年八月出版。
這幾本童話集的插圖,我都很喜歡。《稻草人》是許敦穀先生的鋼筆畫,《古代英雄的石像》是豐子愷先生的毛筆畫,《葉聖陶童話選》是黃永玉先生的木刻。豐子愷先生和黃永玉先生是國內國外都知名的畫家,許敦穀先生比他們早,現在知道他的人不多了。在二十年代,許先生為兒童讀物畫過不少插圖,似乎到了三十年代,就看不到他的新作了。好的插圖不拘泥於文字內容,而能對文字內容起畫龍點睛的作用,許先生畫的就有這個長處,因而比較耐看。他的線條活潑準確,好像每一筆下去早就心中有數似的,足見他素描的基本功是很深的。豐先生和黃先生的插圖,工力也很到家。對兒童文學來說,插圖極其重要,是值得研究的一個方麵。
除了童話,我寫過兩本童話歌劇,一本叫《蜜蜂》,一本叫《風浪》,都請人配了譜,在二十年代出版過。可是內容是什麼,我完全記不起了,想找來看看,托了好幾個人,至今還沒有找到。此外還寫過一些兒童詩歌,大多刊登在早期的《兒童世界》,有的也配了譜。
在兒童文學方麵,我還做過一件比較大的工作。在一九三二年,我花了整整一年時間,編寫了一部《殲明小學國語課本》,初小八冊,高小四冊,一共十二冊,四百來篇課文。這四百來篇課文,形式和內容都很龐雜,大約有一半可以說是創作,另外一半是有所依據的再創作,總之沒有一篇是現成的,是抄來的。給孩子們編寫語文課本,當然要著眼於培養他們的閱讀能力和寫作能力,因而教材必須符合語言訓練的規律和程序。但是這還不夠。小學生既是兒童,他們的語文課本必得是兒童文學,才能引起他們的興趣,使他們樂於閱讀,從而發展他們多方麵的智慧。當時我編寫這一部國語課本,就是這樣想的。在這裏提出來,希望能引起有關同誌的注意。
解放以後,我隻給兒童寫過幾首短詩,幾篇散文,刊登在哪兒.也記不清了。總是忙。林彪、“四人幫”橫行的那些年倒是閑了,可是哪有心情寫什麼東西呢?現在精力不濟了,而且又忙了起來,許多事情還必須趕緊去做。兒童文學的園地不久也會萬紫幹紅的,我正在拭目以待,作個鼓掌喝彩的人。
1980年1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