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文藝評論卷(2)(2 / 3)

六、缺少語言的原質

以上五部理由或關於電影的構造,或關於電影的精神,拿他們來證明電影不是藝術當然沒有疑問,若以缺語言的原質來攻擊電影,似乎不大公平,因為有沒有語言是藝術的材料,我們不能因為電影沒有采用這一種材料,就不準他稱藝術。不過,電影總逃不掉戲劇、圖畫二種藝術的範圍,或者會少數人把他歸到圖畫類,不過多數人都承認他是戲劇。戲劇的最緊要的一部分是語言,電影既沒有語言算不了戲劇。卜拉帝又講過:“人類的常識感情再沒有比聲音更重要的。電影的沒有聲音,就是他的最大的困難。”因為“一個人或婦人在經曆一個感情的極處的時候有一種表明他們對於生命的忠誠的音樂,在這些聲音的調子裏有一種無線電的交通,電影不能利用這種能力,所以感人不深”。黑哲司(HMHedges)也提到這層,他說“所以圖畫戲不能成為生命的完全的表現,因為他失掉了那個最富於藝術性的助擘——聲音的言語”。

電影的結構已經證明是非藝術的了。現在再看他的演習何如。有一個觀念我們要始終存在腦筋裏,就是我們現在對於電影的批評是拿戲劇作比較的,卜拉帝自己講電影的演家都是第二流的角色。前而講了語言是戲劇中重要部分,而演電影的角色不是沒有嗓子的就是不會講話的,這種人材是被戲園淘汰了而投身電影界的。他們的演習又處處受攝影器的限製牽累,無怪電影的演習永遠不能像舞台戲那樣有聲有色,引人入勝。

蕭伯納(Bernard Shaw)一方麵承認電影於“人類的偉大的思想與偉大的才智的高等的發泄。詩詞與語言的發泄”,是萬萬不能同戲劇比肩的,但是一方麵又稱讚電影的演習的快樂,道:“再想那野外的演習那像那幽暗森冷的戲場!想那躍馬康莊,投身急流,鼓棹鹹浪之中,翔機九霄之外——這些快樂。隻要他們(演家)不如是地急於出世,都在他們掌握之中!”我們應知道在這裏隻講演家的痛苦,並沒有論到戲劇的藝術的結果。演家一到貪嗜快樂。藝術非受影響不可。

關於電影的台裝同戲劇的台裝的比較,我們又要引到卜拉帝的話了。他講:“光線的美,舞台的產品的緊要部分在電影裏變成一個純粹的機械的事。把影片染成月色,夕陽,風暴同火光,我們便完全失了調製的力量,但戲台上便不然。為戲劇的理想的普通的目的起見,舞台的光比白晝的明顯的日光,總格外好看得多,並且激動感情更為深切。”總而言之,電影所得的是真實,而藝術所求的是象征,提示與含蓄是藝術中最不可少的兩個元素,而電影完全缺乏,所以電影的不能成藝術是萬無疑義的。

或者有人疑電影應列入繪畫藝術裏,這一層很容易辯駁。影片是攝影的變形,攝影不能算藝術,影戲如何能算藝術呢?李德講元論哪種圖畫(文學的描寫也在內),應有這三種能力:能增加生活的興趣,能增加預察詳辨環境變態的能力,同能增加捉摸與鑒賞想象的能力。但是電影,據他講,於這些能力完全乏少。這可算是證明電影不是圖畫藝術的最精深的解說。

我們既證明了電影不是戲劇藝術,又不是圖畫藝術;他當然算不得音樂,詩歌,小說,雕刻,建築。藝術隻有這幾種,電影既不是這,又不是那,難道電影能獨樹一幟,成一種新藝術嗎?前麵已經證明了它的基礎是機械的。他的性質是營業的,這兩樣東西完全是藝術的仇敵。所以總結一句,這位濫竿於藝術界的南郭先生,實在應當立刻斥退。

電影雖不是藝術,但還是很有存在、發展的價值。葛司武西講:“影片若就一個描寫各種的生命的方法論,倒是很有深趣與極大的教育的價值。”李德也講:“電影的將來是教育的。”(參觀上期吳澤霖君的《電影與教育》)電影的存在是以教育的資格存在,電影的發展是在教育的範圍裏發展。教育一日不滅亡,即電影一日不滅亡。

電影不是藝術,但是一方麵我們看電影時往往能得一種半真半假的藝術的趣味,那是不能否認的。實在不是這一點半真半假的藝術的趣味,電影也沒有這樣好看。一個巷娃裏女本沒有西施、王嬙的姿容,但穿上西、王的裝束,再佐以脂粉香澤,在村夫俗子的眼裏便成天使了。個個巷娃裏女不是西施、王嬙,但是個個有用脂粉香澤,穿西、王的裝束——“西王化”的權利。電影的本質不是藝術,但有“藝術化”的權利,因為世界上一切的東西都應該“藝術化”,電影何獨不該有這權利呢?至於電影現在已經稍稍受了點藝術化這個事倒是我們不應一筆抹煞的。不過因為他剛受了一點藝術化,就要越俎代庖,擅離教育的職守而執行娛樂的司務,那是我們萬萬不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