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恨的臉上沒有表情,她的臉上根本不可能有任何表情,可是她的聲音卻已因憤怒而嘶啞了。
“你怎麼知道這個人不是我?”
“因為我已經知道他是誰了。”
“怎麼知道的?”
“憑我的鼻子,有很多人都認為我的鼻子比獵狗還靈。”白荻解釋,“每一個人身上都有一種他自己的味道,每個人的味道都不同,你隻要能分辨出他的味道,別的事隨便他怎麼偽裝都沒關係了。”
第一天晚上那位身材高大情欲旺盛的訪客,身上豈非就有種很特殊的味道,如果她不是天恨,她是誰?
遠處隱隱傳來更鼓,已經過了四更,風更冷了,連梧桐的葉子都似乎要被風吹落,瑟瑟的秋寒中,嚴冬已悄然而來。
黑暗中忽然亮起了一盞燈光,鬼火般舞了過來,輕飄飄地飄過屋脊,落在院子裏。淒涼的燈光下,有一條瘦弱的人影,竟是天棄。
她身上穿著件寬大的僧袍,被風吹得一大幅一大幅地飛揚而起;她的人也好像隨時都可能被風吹走,也不知道會被吹到哪裏去。
對於這一點,她自己好像也完全不在乎,這個世界上也許根本就沒有人知道她心裏真正在乎的是什麼,喜歡的是什麼,恨的又是什麼。
身入空門,四大皆空,她這個人竟似真的已完全空了。
可是她身體裏卻仿佛充滿了一種生生不息的力量,隻要別人一點,不管往哪裏一點,這力量就會從那裏爆發出來。
幸好她現在的神色還很平和,居然還向天恨笑了笑,說:“你好像不是為了要閹他而來的?”
天恨承認:“我不是。”
天棄問:“那麼現在你準備怎麼做呢?”
天恨毫無表情的臉上還是連一點反應都沒有,可是別的地方卻已在這一刹那間有了激烈的反應。
這個山嶽般沉穩的女尼,竟似在這一刹那間驟然爆發起來,她的雙手已經分別用兩種極端不同的招式,一拳一拳,擊向白荻。
這一擊雖然有雷霆之力,卻不難躲避。就因為她出擊前的聲勢太驚人,給了對方閃避的機會。
白荻果然避開了這一擊。
就在他的身子閃開時,他看見天恨的身子也飛了出去。
他走了半個斜弧,走出了天恨那一擊的威力控製下,天恨的身子卻直飛了出去,撞上了梧桐;倒下去時,全身的骨節像爆竹般響個不停;完全倒在地上時,身體已軟得變成了一攤泥。
她顯然已經將外家陽剛一類的功夫練成了內外並修的罡氣。這一段苦練的過程,絕非第三者所能想象,現在她竟似在一刹那間,就被別人用小天星一類的陰勁,震散了全身功力。
天棄尼臉上居然還是帶著笑,用一種極悠閑而優雅的態度問白荻:“你看你能不能接得了我剛才出手那一招?”
白荻仿佛呆了。
他全身上下都有種被冰水淋過的感覺,他甚至沒看清天棄剛才是怎麼出手的。
天棄輕輕地歎了口氣。
“我知道剛才那些話你不是說給天恨聽的,而是說給我聽的。”她說,“你的天賦和機智都不錯,隻可惜武功還差了一點,所以你雖然算準了要找的人就是我,甚至連身上的味道都對,卻還是不敢確定。因為你想不通那個高大的女人和我這個瘦弱的老尼怎麼會是同一個人。”
白荻承認。
“就因為這一點,所以你才想讓我自己出手。”天棄又歎息,“隻可惜你還是忘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