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不知從幾時起,屋外響起淅淅瀝瀝之聲。
下雨了,雨打屋簷,令模糊的窗紙更加模糊。聽雨刻木,也可以成為一種樂趣吧。
當負蟾完成這最後一個木偶時,望了眼屋角的沙漏,原來已過了兩個時辰。
他仔細收好木桌,打開了屋門。
“……!”
這一刻負蟾如遭雷擊。
隻見這妖綠的小世界裏,雨如傾盆,已在院中鋪成了半尺之潭。潭中一抹纖白的身影從裏到外都濕透了,此刻還坐在雨中。那種渺小無依的蒼涼感,迅速竄入負蟾心中,填滿了他的全身。
快步跑到她麵前,負蟾責怪道:“你是瘋了?!”
可冰漣就如壞掉的布偶一般,還在喃喃著兩個時辰前的話:“不要……不要……聽我解釋……陳渡,我的陳渡……我沒有背叛你……”
負蟾不由心凜,低下身晃起她的雙肩,“冰漣,冰漣!”卻見她突然眉頭一皺,痛苦的叫出聲。
原來是負蟾的手按在她肩頭的燙傷上,疼痛火辣辣的鑽進冰漣的腦中,喚醒了她的神誌。
“負……蟾……?”
蕭索的呢喃,冰漣臉上的水痕,已不知是雨還是淚。更甚者,血液源源不斷從冰漣的嘴角淌出,被稀釋成淡淡的緋紅,這正是之前負蟾那一掌傷了她的內息!
冰漣這副模樣,看得負蟾不由心頭泛疼,也沒法再占著理,反內疚道:“對不起。”
“負蟾……負蟾……”冰漣隻是喃喃,像是丟了一半魂魄一樣迷離。
負蟾道:“走,回屋。”抱起冰漣,他自己的衣服也沾的濕漉漉,負蟾將冰漣送回臥房。
這一刻,負蟾突然很想知道,她口中念念不忘的“陳渡”,究竟是什麼人。
卻道楚燃竹逃出懷恨鎮後,往忘憂城的方向而去,本想搬救兵,卻不想雷坼很快就完好無損的回來了。
“嘿嘿,玩的真爽!”雷坼一現身就打了個響指,炫耀道:“看冰漣那副被騙的模樣,老子差點笑岔氣了!”
“雷坼兄台無恙?”楚燃竹道:“如此甚好。”
雷坼道:“當然無恙,老子是什麼人,那兩個家夥才活了幾百年?在老子麵前都是小兒!”
但走了這遭依舊不見雪葵的蹤影,楚燃竹心急火燎。
雷坼看看時間也不早了,便說:“楚少俠,你都在妖界呆了兩天了,趕緊回去省得家人擔心。”
“可雪葵的下落……”
“交給老子了!”雷坼拍起胸脯來,“阿箏答應幫你了,你的事就是阿箏的事,也是我的事!再講了,那蛤蟆總愛吃人,老子絕不能放之不管!總之你趕緊回家,阿箏的眼線不少,我們定能把雪葵小美人挖出來!”
語調慷慨激昂,舍我其誰。楚燃竹聽著,恍然間明白了為什麼虞箏、飛穹兩個雅然義正的人能與一個嗜酒如命的雷坼交好——因這雷坼正邪分明,與人為善而不計較得失,心中更是有條是非準繩——雷坼此人亦是真君子。
發自內心的,楚燃竹抱拳道:“兄台助我良多,大恩大德,銘感五內!他日若能幫上什麼忙,楚燃竹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嘿嘿,多禮了多禮了!”雷坼毫不介意,大掌擺來擺去,“咱們有共同的敵人那就是朋友,套一句阿箏的話——‘朋友之間,心照不宣’!”
“好,心照不宣。”楚燃竹又道:“那天樞大人呢?”
“他沒準早走了,你就管自己的,回家去吧!”
“那還請向虞箏姑娘轉達在下謝意。”
這之後,楚燃竹回到了青冥穀,與潮風碰頭,得知潤玉已安全回到太祀身邊,也就鬆下一口氣。
但滎陽城的四十九條命案和義莊丟屍案,都頗令楚燃竹震驚。細問之下,才從潮風口中得知,就連蘭薰也一早就消失了。
楚燃竹不知道蘭薰是否去調查此事,但對他個人而言,絕不能置若罔聞。仔細想了想這段日子發生的事,冥冥中像是連環的鎖,環環相扣……莫非是——?!
大膽猜測,心中閃過一個人的影子。
卻道不單單楚燃竹想弄明白這些,連嶽休縈也是。
休縈這些天茶飯不思,心裏憋著的秘密已讓她味同嚼蠟。終於忍不住了,休縈來到函勿的房外,怏怏的敲了門。
房內山澤般的聲音響起:“請進。”
休縈深呼吸,推門進入。
房內煆燒著不同一般的香木,那味道聞著竟有種淡淡的辛酸。函勿此刻正在桌岸邊看書,抬眼瞅到門口那抹讓他牽腸掛肚又不敢觸碰的嬌影,不覺心底震顫了下。
“休縈……?”放下書,起身而立,本想問問她怎麼瘦了,怎麼臉色這麼差,可話淌到嘴邊又被刻意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