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五、六……”
在負蟾從前的碉堡內,蘭薰數著解救出的孩子們。
“剛好十二個,不多不少!”
這下蘭薰總算能放心了,和楚燃竹一起帶著他們離開。
出了碉堡,正要回返忘憂城,卻被半空中的一副景象怔住。
——隻見冰漣被一股魔力推向遠空,她瘋狂伸著手,麵向一團火焰撕心裂肺的哭喊嚎叫。
有滴淚水正正落在蘭薰額上,燙得她心頭一顫,不由抹下眼淚,凝視手指。
“狼豺一族的邪法,正是你我上次陷入的毒火之陣。”蘭薰怔怔道:“難道……是負蟾犧牲自己,救下冰漣?”
“似乎……應是如此。”楚燃竹略有沉重。
這刻,似有滿缸的毒藥被灌進蘭薰體內,讓她受著突如其來的痛苦。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低喃著,隨時都要不堪重負而爆破,“為什麼總是這樣,疆塬、函勿、阿年、水川,還有負蟾……為什麼都是這樣啊!!”
單薄的藍色抖得厲害,仿佛失魂落魄一般,就此逃下山去。
“蘭薰!”
楚燃竹本想去追,卻因為肩負著護送兒童的任務,隻能先任她而去。
忘憂城中,焦苦等待著的父母們終於同子女團聚。
闔家歡樂美滿同心,本不是多困難的事,可楚燃竹至今的所見所曆,都讓他覺得,連共享天倫這種小小的幸福,都將許多人拒之門外。
——天地不仁,視萬物為芻狗。所謂的“萬物”自身何其渺小,做著能得到上天眷顧的美夢,卻一次又一次的跌入穀底。
心下混沌,如鯁在喉,楚燃竹悄然離開。
在半壺多的庭院中,坐著雙手抱膝的藍衣少女,倚靠半壁殘垣,描繪出一副蒼涼無依的景狀。
蘭薰問過雷坼了,他確實將冰漣困入毒火之陣,想讓她在折磨中等死。然而最後的結果,雷坼也沒有預料到。
麵對這件事,雷坼隻恨沒將那兩人一網打盡。反襯的,便是蘭薰一路走來所積累的心境。
獨坐殘垣下,蘭薰黯然凋謝。
……奇魄琉璃也好,七情六欲石也好,靈石、邪石,卻都牽扯出一樁樁悲劇。到底錯的是無窮的人欲,還是利用欲望的那些妖言……
一片哀戚中,楚燃竹悄然靠來。
蘭薰抬頭看他,蒼涼的心有了些許依靠,“你來了?”
楚燃竹道:“先回城心樓吧。”
蘭薰癡癡的說:“已經夠了,裁雲遭受天罰,疆塬害死小六,水川手刃端逢穀主,函勿將千條人命投入爐中,還有忘憂城遭受殺掠,今日負蟾之死……我再也不想看到有人被牽連了。”
楚燃竹也歎了氣,低下身,輕輕攬過她的雙肩。
“蘭薰,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唯有盡人事而知天命。縱然你心裏不是滋味,但也必須打起精神與大家共度難關。你明白嗎?”
蘭薰何嚐不明白,可很多時候,理性與感性的衝突,就像是一把剪刀在剪著人的心。
她望著眼前之人,玲瓏的眼底卻氤氳開來,化作淚水流淌。
“我……沒能收回奇魄琉璃,也沒能問清那個飛宇關於竹中仙的事,卻是眼睜睜看著一場場悲劇……甚至將你也牽連到這般境地……!”
楚燃竹心下泛開一片酸楚,像是被傾倒的廢墟深深掩埋,好生窒息。蘭薰的淚,一滴滴淌落,比刀割在他心頭還難受。
情不自禁的,將她的身子攬過來,感覺到她在自己懷中不斷顫抖,是那樣淒然無助。
楚燃竹低頭,在她額上烙下一吻,“蘭薰,不要哭……”吻過她的眉,她的眼睫,她的鼻梁,安慰著她,鼓勵著她。
熾熱而渾濁的氣息讓蘭薰情潮湧動,不由迎上他的唇,回應他的吻。唇齒相戲,纏綿繾綣,滾燙的呼吸在粘稠中變的愈加惑人。這刻的溫存,也將蘭薰從萎靡不振中救出,淚水漸細漸消,取而代之的是熱烈燃起的情愫。
“喂!你們——!”
也不知是哪個煞風景的家夥突然來了這樣一句,蘭薰大驚,趕緊將滾燙的臉紮入楚燃竹懷中,不敢抬頭。
楚燃竹摟著她,並望向方才說話之人。
——正是這半壺多的主人雷坼。
他醉酒的臉,跟蘭薰一般紅。
“呃……看來老子方才是多嘴了,應該自覺繞道的。蘭薰小美人,你躲在這半天不出來,楚少俠找你找了好久你知道不……”
蘭薰說不出話,整張臉都貼在楚燃竹胸口,呼吸也紊亂而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