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那雙深邃的,時而溫柔、時而憂傷、抑或瞬息萬變的眼眸,此刻卻再也找不到曾經熟悉的感覺了……
“退下——!!”
霎時聽聞虞箏的叫聲。
巨鐮“葬情”出現,虞箏衝上,以巨大的刀刃抵擋楚燃竹的綠光朝蘭薰這邊蔓延。
“蘭薰姑娘快走!”她頭也不回的道。
可蘭薰整個人已經陷入噩夢之中,又牽腸掛肚的,哪裏還會顧及性命。就連潮風冒險衝來把她抱走,她還掙紮著想去到楚燃竹身邊。
果然如同虞箏所料的,楚燃竹亦成了飛宇的傀儡,幽冥劍的光芒已染上邪惡與凶煞。這霍然就強大百倍千倍的力量,令虞箏胸中氣息紊亂,一大口血濺出。
好在夙玄真人和飛穹及時伸出援手,三人奮力抵抗不分敵我的楚燃竹。
一開始還能招架,可七情六欲石的無上邪力不斷的將楚燃竹魔化,更甚者,曾經被蘭薰淨化的幽冥劍,現在又魔性大放,捆縛住楚燃竹的心智。
不多時,那三人便被逼得隻能後退,簡直舉步維艱。
突然有琴聲傳來!
如海百川,納無所窮,卻是辛夷在彈奏。
隻見她將芳蕖琴豎抱在懷中,立身於虞箏和飛穹之間。一隻蓮藕般細弱的手,仿是鐵骨,毫不猶豫的彈撥琴弦。
一圈圈內力被琴曲震蕩擴散開來,渾厚而入地三分,產生股強大的力量,將楚燃竹的一身綠光限製在了八尺之外!
這令眾人都在心中驚道:以辛夷的地仙的道行,怎麼可能如此厲害?!
琴韻凜然,聲聲淩人。
趁著這分庭抗禮的時間段,虞箏再次使出“葬情”。
葬情與芳蕖並肩,彼此間激蕩的力量渾然一體。
可是另一邊,幽綠的碎光卻更加囂張。同時,周圍這滿坡的湘妃竹,一叢接一叢的開花,一叢接一叢的枯死,所有湘妃竹中蘊含的力量,都被吸入楚燃竹的體內,和七情六欲石的魔力融合在一起。
雙方僵持了不過刹那,虞箏、辛夷便慘叫著被震飛了!
飛穹離兩人最近,一手接下虞箏,一手攬過辛夷,抱著二女一並摔在地上。
清韻的古琴,冰寒的鐮刀,如同風箏墜落在地,磕磕碰碰著滾了老遠。
此刻,在楚燃竹壓倒性的魔力麵前,唯有禦劍而至的薑太公,聯合夙玄真人,才能勉強招架住。
如此危急時刻,甚至下一瞬就可能全軍覆沒。虞箏果斷的爬起身,撿起葬情就衝了上來。
她高舉鐮刀,霎時,一片刺痛人眼的金光從鐮刀上射出。
“箏兒……!!”飛穹的表情倏地變了。
可虞箏卻又動用念力,隔空讓辛夷的芳蕖琴飛入自己的另一手中,然後,這琴也發出萬丈金光!
蘭薰不知這究竟是什麼光,如此神威,竟硬生生壓製了楚燃竹,令他步履蹉跌。
可隨即,蘭薰就發現了不對勁——不僅飛穹,還有太公、夙玄真人,這些平日裏或多或少能維持住淡定的人,眼下均是一臉的失色。
虞箏大喝一聲,拚上全力,發揮出葬情和芳蕖中蘊含的莫名力量,果然將楚燃竹擊潰。
發覺情況不利,楚燃竹當下裹著一身碎光,逃也似的飛走了。
這刻,仿佛有什麼不可或缺的東西突然從蘭薰的心口上被掰落,又痛又酸,還急得勝似火燒眉睫。頭腦一熱,整個身子隨著衝了出去,蘭薰瘋了般叫道:“青鸞,青鸞……!!”
青鸞飛來,載著她就追了去,那股如同去赴死一般的氣勢竟是誰都阻攔不了。
眼看著蘭薰就這麼去追楚燃竹了,辛夷剛喊了句:“師姐回來!”便聽到頭頂上轟隆一響。
再一看,滿天雲朵的天空竟開了個豁口!
許多道金色的光束從雲上麵鑽下來,落在虞箏的周圍,竟是將她包圍其中。
金光散去,現身的乃是幾十名天兵。
為首的一個,將軍打扮,舉起手中的長槍,對準虞箏的臉,操起審判的語氣道:“蠶女,原來你昔日放棄神籍,是為了私藏奇魄琉璃!”說得眾人臉色再變,“如今已過去數千年了,既然我們識破你的陰謀,就必須將你捉拿到天庭治罪。天理昭昭,絕不會庇護如你這般不知感恩天界的歹人!”
聽到這裏,飛穹的感覺不啻於被丟入萬丈深淵——當初他百般的不願說實話,就是怕箏兒的事被天庭發現,治她的罪。這一天終究還是到了,在這種自顧不暇的時候……!
太公和夙玄真人是世外散仙,不應該插手神界的事,何況太公亦是虞箏的共犯,又如何能為她開脫?
那名天將義正言辭的上前一步,瞅著不發話的虞箏,道:“蠶女,現在就帶著奇魄琉璃,與我們上天!”
虞箏沒什麼表情,卻宛若凝在一起的水般,不能流動。
不想辯解,亦不想抗爭,甚至不知該怎樣才是最好。
可霍然,聽到一聲:“將軍且慢——!”
這緩慢而溫吞、內斂而雄渾的聲音,讓虞箏一顫。這不是天樞星君,又能是誰?
果然,天樞隨即現身在虞箏身側,舉手投足不緊不慢。許久不曾見他,還是一貫的靜水深不可測。
天兵們窒了窒,互遞眼色。都知道自從蘭薰被打落凡間後,天樞就成了實質上的“北辰星君”;再加上天樞較之於蘭薰,本就難應付的多……想到這,天將的臉色也僵了下來,強笑著行禮道:“末將參見天樞星君,請問星君有何指教?”
天樞攏袖,行禮,發言:“將軍一口咬定,是蠶女私藏了奇魄琉璃,可有證據?”
天將一怔,道:“眼見為實。”
“眼之所見,僅僅是當下的情形,單憑這一鐮一琴蘊有奇魄琉璃的神力,就能治蠶女之罪?以在下愚見,也可是理解為是蠶女苦尋琉璃至今,終於尋回。”
麵對天樞的巧舌如簧,天將可不想吃啞巴虧,便道:“星君,末將等一直以來都是公事公辦的,到了星君這裏,可不能徇私枉法啊,不論怎麼說,也得請蠶女隨我等走一趟。”
天樞看樣子是要護虞箏到底了,他上前幾步,赫然從袖中抽出一張銅令牌,舉到身前,讓這幫兵將都看個明白。
果然一瞅到令牌,大家心裏一噔,立刻跪了下來。
連虞箏也心間凜道:北鬥令……!
這“北鬥令”是北鬥七星君的一項特權,令牌由天樞持有,非常時刻可以便宜行事,取而代之。
“蠶女一事,由全權吾負責,你等不許幹涉。”
天樞的語氣,平淡的仿佛沒有重量,更沒有應有的霸氣。可就是這樣,便讓眾天兵天將在心裏叫苦不迭,隻好啞巴吃黃連,撤了回去。
看來此地的風波算是稍有平息了,其餘人等相繼聚來。本要問問虞箏有沒有事,卻見她突然眼神一虛,整個人竟跌倒在地。
葬情、芳蕖滾落開來。
虞箏已然體力透支,撐不住了。
雲夢澤,七襄觀。
剛剛安頓好虞箏,眾人的臉色都不怎麼好,太公留在屋中為她切脈。
其餘人聚到正廳,迎上天樞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