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鋒彈出,貼著煙管彈了出去。
卜戰淩空翻身,衣袂飛舞,一根五十一斤重的旱煙袋,卻已不在手裏。
他不能不撒手。
若是不撒手,劍鋒勢必要削斷他的手。
沒有了兵刃,總比沒有手好。
可是高手交鋒,連兵器都撒了手,也是種不可忍受的奇恥大辱。
卜戰身子落地時,臉上已無人色,連那種不可一世的氣概都沒有了。
常無意劍已入腰,劍已入鞘。
卜戰忽然厲聲道:“再拔出你的劍來。”
常無意冷冷道:“你還要再戰?”
卜戰道:“劍是殺人的,不戰也可殺人!”
常無意道:“我說過,你可以留下你的皮。人若死了,哪裏還有皮可以留得下來!”
卜戰的手雖然握得很緊,卻在不停地發抖。
他忽然變得蒼老而衰弱。
他隻有走。
雖然他想死,也許他真的寧願死在常無意劍下,怎奈常無意的劍已入鞘。
死,畢竟不是件容易的事。
雖然他已是個老人,生命已無多,也就因為他已是個老人,才懂得生命值得珍惜。
霧已淡了,卜戰的身影已消失在霧裏。旱煙袋雖然還留在地上,煙鬥裏的火光卻已熄滅。
藍蘭眼睛裏卻在發著光,道:“這次他一走,以後隻怕就絕不會再來!”
小馬道:“非但他不會再來,他的徒子徒孫也不會。”
他們都看得出這匹老狼不但有骨頭,而且骨頭還很硬。
站在他們旁邊的生意人忽然笑道:“現在人雖然沒有少,各位還是可以多喝兩杯酒!”
小馬故意問:“為什麼?”
生意人賠笑著道:“因為這位大爺的劍法,我實在很佩服!”
突聽身後一個人道:“我也很佩服!”
他們轉回身,才發現屋裏又多了一個人,一個儒服高冠、手搖折扇的君子。
狼君子畢竟還是來了。
九月十三,晨。
晴有霧。
太平客棧的飯廳裏,看起來好像真的很太平。
大家都太太平平地坐著,看起來都好像很客氣的樣子。
尤其是狼君子更客氣。
最不客氣的是小馬,眼睛一直瞪著他,拳頭隨時都準備打出去。
溫良玉好像根本沒看見,微笑著道:“這一夜各位都辛苦了。”
小馬道:“哼!”
藍蘭嫣然笑道:“辛苦雖然辛苦了一點,現在大家總算還都很太平。”
溫良玉道:“郝老板!”
生意人立刻趕過來,賠著笑道:“小的在!”
溫良玉道:“先去做些點心小菜來,再去溫幾斤酒,賬算我的!”
郝生意道:“是!”
小馬忽然冷笑,道:“郝生意的生意雖然做成了,你的好生意卻還沒有做成,何必先請客?”
溫良玉笑道:“生意歸生意,請客歸請客,怎麼能混為一談?”
小馬道:“就算生意做不成,客你也要請?”
溫良玉道:“各位遠來,在下多少總得盡一點地主之誼。”
小馬道:“好,拿大碗來!”
藍蘭柔聲道:“你一夜沒有睡,肚子又是空的,最好少喝點。”
小馬道:“不喝白不喝,喝死算了!”
溫良玉拊掌笑道:“正該如此,現在若不多喝些,沒有了拳頭時,喝酒就不太方便了!”
小馬道:“你真的想要我這雙拳頭?”
溫良玉微笑。
小馬道:“好,我給你!”
一句話沒說完,他的拳頭已打了過去。
他的拳頭不但準,而且快。
快得要命!
誰知溫良玉卻好像早就算準了這一招,身子一滾,連人帶凳子都到八九尺外。
他並沒有生氣,還是帶著微笑道:“酒還沒有喝,難道閣下就已醉了?”
藍蘭道:“他沒有醉!”
溫良玉並不反對,也不爭辯,道:“也許他隻不過天生喜歡揍人而已!”
藍蘭笑了笑,笑得很迷人,道:“你又錯了。”
溫良玉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