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國風光,草長鶯飛,正是煙花三月爛漫時節。
通向紹興的官道上,車馬喧塵,行人往來,川流不息。官道左側數十丈外有片杏子林,花開正豔,芳氣襲人。遠遠可見杏林深處有間小店,門前酒旗高高挑起,上書“杏花村”三字。花蔭下錯落擺放著十數張硬木桌椅,過往行客或飲水進食,或歇息休閑,或高談闊論,甚是喧鬧。
忽有弦聲響起,嘈嘈切切,如珠落玉盤。一名曆盡風霜,須發斑白的滄桑老人手執胡琴,斜倚花下。
弦音乍停,但聽那老者歌道:
“當年萬裏覓封候,匹馬戍梁州。關河夢斷何處,塵暗舊貂裘。胡未滅,鬢先秋,淚空流。此生誰料,心在天山,身老滄州!”
歌聲蒼涼而悲慨,似訴平生鬱鬱不得誌!
一株杏花樹下,一座獨設,桌上幾碟精致小菜,剛開封的酒壇中香氣醇遠綿長,座上一名青衫少年擊掌讚道:“老丈此曲,可謂道出陸放翁暮年心境,隻是未免失之悲涼!”
那老者微微一笑,麵上露出一抺滄桑厚重之意,長歎道:“小老兒半生飄零,流落江湖,偶有所感,倒令公子見笑了!”
那青衫少年眉頭一挑,放聲大笑道:“莫道前路無知己,同是天涯淪落人!老丈,我敬你一碗!”他端起桌上青花瓷碗,一飲而盡,顯得酒量甚豪。
聽這少年笑聲悲鬱,老者不禁奇道:“老朽已是風燭殘年,回顧前塵,心中憾然,無可厚非。公子如日中天,何故心思鬱結,憤懣至此?”
那少年苦笑一聲,為老者斟了一碗酒,遞上前去,方才言道:“此事不久便會傳遍天下,老丈既然垂詢,晚生自當如實相稟。在下談歌吟,家嚴便是雁門關鎮守談龍城。家父鎮守國門十八年,使蠻族不敢犯我中原,丹心可昭日月!豈料有奸佞進言皇帝,道我父有不臣之心,昏君不辨真偽,已將我父降罪解職,押解入京受審。”
老者麵上露出一抹不加掩飾的驚詫神色,不由肅然起敬:“原來公子竟是‘龍城神將’之子,真是失敬。令尊鎮守關門,天下馳名,蠻人正因懾於他之威名,方不敢作亂,那昏君怎會蠢得自毀長城?”
談歌吟麵上突然浮現一抹奇異神色,似是欽佩又似是氣歎。良久方道:“觀形容,老丈似是久曆江湖,可知當今武林中聲名最著之人?”
老者揣度道:“莫不是那雄踞天山,傲視天下英雄的劍神風吟雪?”
談歌吟歎息一聲,悠然神往道:“天山雪映孤峰寒,鏡湖月照萬裏清。風吟雪無愧乎‘劍神’之名,幾番行事震驚天下!數月之前,他孤身一人於千軍環從之下斬殺了蠻酋伽羅可汗,爾後殺戮數百,攜酒仗劍,從容離去。千軍萬馬,竟難阻其分毫!那昏君之所以毫無顧忌,正是因為當今草原之上,群狼無首,他已高枕無憂,自是不放在心上。”
老者動容道:“原來其間竟有這番情由!不知公子將往何去?”
談歌吟麵色平靜,道:“家父被囚之時,我正在嶺南一帶遊曆,得家母飛鴿傳書,始知此事。無論如何,我也要救出家父!”語氣堅定無比。
老者肅然道:“談將軍俠義無雙,吉人自有天佑,老朽隻能在這裏遙祝公子此行順利了!”
談歌吟雙手抱拳道:“承老丈吉言,晚輩代家父謝過了。事態緊迫,不便擔擱,晚輩便先行一步了。”陡地一聲清嘯,如龍吟鳳鳴,聲震四座,不遠處忽有駿馬嘶鳴之聲相和。
但見杏林深處,一匹神駿之極的白馬奔逸而來!
馬背上負著一柄古樸銀槍,鋒芒內斂,槍身雕有龍形紋飾,正是名震天下的“驚神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