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州西北,風沙漫卷,遙望烽火長城,如同一條金色巨龍橫亙在群山峻嶺間,巍峨壯觀。西風殘照下,一大隊商旅向前行進,駝鈴之聲回響在山巒峰穀間,蒼涼之感油然而生。近百騎的商隊胡漢夾雜,行旅中間卻是一座塞北罕見的油壁香車,精致華麗,四匹渾無雜色的白色駿馬艱難行在崎嶇山道上。重重簾幕不時撩起,露出一張宜喜宜嗔的明豔嬌顏。一雙幽藍色的眸子如蔚藍色湖水般清澈靈動,少女肌膚晶瑩如雪,眉間帶著一絲悒色,整個人有種難言的高貴氣質,如雪山神女蒞臨凡塵。
夕陽漸西下,暮色已蒼茫,商隊緩緩停了下來,靠近山穀一道清澈溪流安下營寨。車中少女獨自走下馬車,跟一名恭迎上前來的蠻族老人說了一聲,便徑直行向溪流上遊。阡陌之上,不知名的野花開得分外燦爛,少女摘下一朵黃色小花,插在鬢間,微微一笑,如同高山之上雪蓮花開!
緩步行至溪邊,彎下蠻腰,伸出如白玉雕成的雙手掬起一捧溪水灑在瑩潤如玉的俏臉上,微冷的溪水使她心神一清,原本彷徨的心靜下來,目中露出一抹堅定神采。
那名須發皆白、曆經風霜的蠻族老人來到溪邊,看向少女的眼神恭敬而慈藹,將手中捧著的水囊遞給少女,低聲告退。
少女平靜接過,打開水囊,酒香四溢,裝滿烈酒。
昂首一灌,
酒入香腮兩抹紅。
少女將囊中十幾斤烈酒一飲而盡,卻隻是頰上微微透出紅暈,眼神依舊清明。一聲低低歎息自晚風中傳來,少女麵色一變,手腕一翻,一柄通身嫣紅、曲如新月的精致短刀握在手中。
“新月曲如眉,相思淚斷腸。好一柄眉月刀!”一名手執桃花扇,麵容俊雅的白衣男子倏忽而現,口中讚道。
少女麵色一緩,“原來是你,聽聞你奉聖主之命去迎那鏡湖月,怎有閑隙至此?”她忽然一笑,如解凍寒霜,驚豔無倫,淡淡道:“你總不會是來阻我的吧?”
白衣男子輪廓分明,膚白如雪,顯然異族血統,正是接天宮中神秘莫測、地位隻在聖主之下的邪君邪無涯。澄澈如雨後晴空的眸中閃過一抹柔情,他微微笑著,“你要做什麼,我都會幫你,又怎會阻你?珈藍,有些事情,你不需要一個人去背負的!”
少女珈藍轉過身去,神色複轉冷然,道:“父仇不共戴天,我若不能親手殺了風吟雪,何以慰父汗在天之靈?”
邪無涯麵上浮現一抹苦澀之意,“你還是那樣倔強,一如當年。”,幽幽歎息一聲,“藏密摩睺羅迦已前去挑戰風吟雪,他的不滅金身已然大成,就連聖主也讚譽有加,當可為你此行增添幾分希望。”歎了口氣,又道:“若事不可為,我希望你能保持理性,畢竟還有聖主在。”
珈藍眉頭微皺,道:“摩睺羅迦為何要挑戰風吟雪,擊敗他三位師弟、迫使藏密一脈退出中原的似乎是雲孤月吧?”
邪無涯笑了笑道:“藏密一宗與我域外武林自來便被中原武林視作外門邪道,恩怨久已有之。五十年前,密教三教共尊的智慧法王修成《大日經》中所載至高絕學‘六字明劍’,前往中原挑戰其時的天下第一人——少林神僧禪心月,雙雙歸寂,由此而仇怨更深。摩睺羅迦自負無比,自然是想效仿先輩,挑戰當今天下第一人!”
“智慧法王與禪心月之戰情形如何?”珈藍眉頭一挑,顯出一絲好奇之意。
邪君搖了搖頭道:“這一戰位於華山天都峰絕頂,無人見證,難知其究竟!據傳智慧法王身死當場,禪心月回轉嵩山少林亦於三日後坐化,算來當是兩敗俱傷之局。也正因此,禪心月的寂滅心禪刀未曾傳下,致使少林一派聲勢日漸衰微。”
珈藍道:“以你之見,摩睺羅迦與風吟雪一戰有幾分勝算?”
邪無涯苦笑搖頭道:“隻怕一分也無,摩睺羅迦若能練成大日如來九品蓮花法印抑或六字明劍或可與風吟雪爭鋒,單憑不滅金身,至多可自保無虞而已!”
珈藍歎了口氣,目光轉向如血殘陽,癡癡而立,霞光映在她如玉般的晶瑩麵龐上,嬌豔無倫。任何人擁有風吟雪這種敵人都無法等閑視之,縱然她是草原明珠天鳳公主慕珈藍。
江湖上掀起軒然大波,以少林、武當、峨眉、華山、東海滄浪島及南宮世家為主的九大門派傳話江湖,將於朔州城外的邊朔∥莊舉辦武林大會,共商對抗接天宮與魔門之事。而主持者,赫然便是數百年來望重武林、領袖群倫的忘塵閣當代之主,有“仁心俠骨”、“素心神劍”之譽的沈振衣。自大俠寧出塵軒轅台上斬盡群魔以來,忘塵閣便為天下武林所傾重,無人不敬,無人不服,曆任閣主均為一代名俠。這代閣主沈振衣出身武當,為武當派現今輩分最為尊崇的長老守拙道人親傳弟子,武當當代掌教平道人論輩分猶須尊稱他一聲小師叔。沈振衣十八歲出道江湖,四十歲接任忘塵閣主,二十餘年間所行義舉、所為俠行不勝枚舉,仁心俠骨四字,當之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