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城南舊事,不足為人道(二)(1 / 2)

辛越與於子容並排坐在馬車之上。

雙斬是名符其實的純血寶馬,這輛馬車無人趕馬,走得卻是十分穩便。

車內陳設簡單,一個榻子,一個茶桌,卻是用古樸檀香木雕就,樣樣價值不菲,正是於子容的風格。

於子容姿態慵懶倚在榻上,以手支額,將辛越上上下下看著。他覺得心情甚好,長臂一展,一手鬆鬆搭上了她的肩頭。

辛越的眉頭明顯微微一皺。她自從進得車來,就一直閉著眼睛,腰板直立著在旁邊打坐,如老僧入定一般,不說話也不看他。

於子容邪魅一笑,伸出兩根手指,來回閑閑摩挲著她的脖頸。

辛越依舊閉眼一動不動,如木雕一般。

“一年多沒見,定力長進了不少。”於子容說著,兩根手指撫上了她的臉頰。

一年多前的辛越,同現在相比並沒有什麼不同,唯一不同的是,她現在竟能容忍於子容的靠近。

她仍是不說話,車內一時萬籟俱寂。

雙斬不知走了多久,車簾之外已經是一片茫茫夜色。

馬車內,夜明珠的光芒開始慢慢幽亮起來,辛越沉寂了極久,忽然毫無征兆地睜開眼睛,開口慢慢道:“你抓了水喬問,為什麼?”

於子容的雙眼本就一直盯著她,聽了問話,淡淡道:“他也在找她,怎麼,他竟然沒告訴你?”

“你要說便說,不說便罷。”

於子容輕笑一聲:“你當年千方百計逃離我身邊,就是心心念念想要去找他,”他頓了頓,語氣明顯強忍著笑意,“我原本料想你們如今定是過得樂不思蜀,看來,也不盡然。”

“別人自不會如你這般變態。”

一個正常男子怎會對一個如此怪異的女子萌生愛意?更遑論,這個女子比他家祖宗還要老上一輪。

聽辛越如此說,於子容並不動氣,明顯已經習慣了,還慢條斯理將額前一縷長發別至耳後。

他身為男子,那模樣卻要比辛越還要柔上幾分,真真魅得有些可悲可歎。

“他可知道你的長生之症?”

辛越閉眼,沒有答話。

秦楚自然知道她的長生不老之軀,此事需從兩人陷入寒潭之時說起。

當日秦楚潛入水中,將懷抱大石沉在潭中的辛越拉了上來,出得水麵卻發現她早已手腳冰涼,氣絕多時。他將她放置在潭中石上,麵對毫無生機的辛越,縱使他一身醫術高超,也是無計可施。他本身並未恢複,潛水尋人又耗費不少體力,早已動彈不得,他便隻能在一旁繼續調息。

一炷香的功夫過去,待秦楚緩了過來,正要帶著辛越尋找出口,不想方一碰到她,隻覺得觸手生溫,心下有些驚異,再一搭上她的脈搏,更是一驚:方才還是一具屍體的辛越,脈象竟是有了跳動,氣息雖說微弱,卻正慢慢恢複。秦楚不想竟能在此觀看到起死回生的異事,驚異之餘,眼前浮現出祠堂之上辛越身中三劍的情景,若說他曾經有過懷疑,那現今事實擺在眼前,即便不合乎情理,他也是不得不信。

馬車外雙斬的蹄聲慢慢消失,車子停了下來。

辛越朝窗外一看,外麵皓月高懸,一座高樓淩空於河麵之上,樓有九層,裏麵燈火輝煌人影憧憧,照得周圍亮如白晝一般。

於子容含笑湊到她耳邊道:“越兒,這芳越閣是我專門為你而建,日後我與你在此長相廝守,你也再不要離開。”

辛越看著那棟樓,心中卻不過一個歎息:“不過又是一座牢籠。”

他嘴裏說著的,正是令世間所有女子心動的話語,但如若將他當成溫柔浪漫的如意郎君,那便大錯特錯了。辛越清楚得很,於子容對她之心並非隻是愛慕,飛鳳十一樓不過是他平日為解悶玩鬧所創,霸道嗜血才是他的本性。

於家這兩個小子都有過人之處,辛越心想,隻不過,這一個個的都出眾過了頭,有了出眾到變態的嫌疑。

兩人下得車來,於子容將一個披肩披在辛越肩頭,低頭道:“以後休想逃離我身邊,如若我花一年年地出去尋你,我便老了,不如你這般耐磨。所以,”他忽的將她打橫抱起,“不過幾十年,於你不過彈指之間,你就陪我如何?”

辛越本在掙紮,聽他如此說來,不禁雙手一滯。

從來不曾有人對她如此說過,即便是於澤一也是沒有。

一個個生命如此脆弱短暫,生命於她而言不值一錢,於別人而言卻是珍貴無價。回想當年,辛越站在山石之上,麵對天地間滿目雲海翻騰,足足看了兩個時辰方才回過頭來,卻見身後清俊少年站著不動,也盯著她看了兩個時辰。她歎了口氣道:“於澤一,你如此這般,我卻不知如何是好。我方才看這雲海,乾坤之大令我心中寬廣不少,想來你的一生於我而言,不過幾十年的光陰,我想,”她頓了頓,扯出一個生硬笑意來,“我陪你走一段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