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所謂平陽淺灘(1 / 2)

秦楚醒來之時,正是下午光景。

隻覺得周身舒爽,靈台清明。動了動,發現身下是一張極硬的板床,身上所蓋的棉被也頗為簡陋。環視一周,屋內黃土地裸露,桌椅破舊,不過是間尋常清貧人家。

窗外傳來一下下有規律的砍柴聲,每一下都十分有力,一劈到底。

秦楚掀起棉被起身,推開一扇木門來。

溫梓善在院中,正赤膊揮舞著劈斧忙得起勁,還時不時停下拿起一旁的茶碗喝上一口。當他再一次拿起茶碗時,卻看見門邊立著一個人,看著他微微含笑。

秦楚身上不過著了件粗布單衣,墨發也隨意在發尾鬆鬆一綁,眼光溫和如常,看起來頗有精神。

“公子!”溫梓善嘴角一咧,喊了一聲,跑近來。

秦楚看他也是一身農夫打扮,心裏明白了幾分,慢慢道:“我睡了幾日?”

溫梓善恭敬道:“五日。”

不過是平日的一半,看來此次暈迷的時間並不長。

“這是何地?”

這個問題溫梓善的答不上來,他也不知道。

當夜,九層樓倒塌後,就未曾見於子容。想他因被辛越使了定身法定住,如此便葬身火海也未可知。他的殘餘的幾個手下倒是纏鬥了許久,眼看混戰勝利在望,卻天公不作美,轉眼就雷電轟鳴下起了雷陣雨。

寬闊的大河之上,水流立馬湍急了起來,很快人群就被衝散。而這三人卻並未分開,卻不過是因著辛越抓著秦楚,溫梓善護著秦楚。

“上岸之後,卻不想是個樹林,我從未來過,也不認識。還好辛姑娘對此處甚熟,帶著我走了許久才找到了這戶人家,換了濕透的衣衫,有了下榻的地方。”

秦楚聽著,臉色淡淡,看不出他在心中有著一番什麼樣的計較。隨之,他嘴角微揚,輕輕囁嚅:“雷陣雨麼?”

溫梓善瞧著秦楚,眼神很是關切。

秦楚兩步走到院中:“我沒事。”頓了頓,四周看了兩眼,“辛越呢?”

溫梓善方正的麵色一變,上前兩步,跪下道:“辛姑娘為救公子性命,讓我每日三碗鮮血喂給公子,現在……現在還暈迷不醒……”

話音未落,就聽見秦楚打斷道:“她在哪兒?”

溫梓善急急朝著另一間屋子伸手一指。

辛越躺在一旁的屋內,她雙目緊閉,嘴唇煞白,氣息微弱卻仍很有規律。

秦楚站在床邊,望著她的幾近透明的麵容。她的手腕之上纏著一道較窄的白綾,隱隱透著血色,可以想象,即便辛越放血放得暈迷在床不省人事,可愛的溫梓善仍舊每天十分盡職地來割上一刀,狠狠放上三碗血。

雖他並未親眼所見,看來在他暈迷期間,溫梓善一心對他效忠的同時,還在與辛越短短的相處中有點不對盤。

秦楚看著辛越眼神有點專注,溫梓善想了想,輕聲道:“公子,這個女子很是可疑。”

本來這三人並不至於會被水流衝出這麼老遠,以至於找不著北的程度,在溫梓善看來,正是由於辛越在其中有意無意的動作才會如此。還有在上岸之後,辛越雖在領路,卻表現得很是急切,他一直記得這麼一幕:當他背著暈迷的秦楚在暴雨中步履艱難,有些掉隊之時,疾步走在前頭的辛越忽的回頭,“唰”地拔出秦楚的長劍,抵在他喉頭,冷冷道:“要麼就跟著我快走,要麼你就死在這裏。”

溫梓善的功力高出辛越不知道多少,而若是動手殺她,卻還有疑慮,想來她與公子似是交情匪淺。

溫梓善越想越覺得這是一個圈套,而自己就這麼一腳垮了進去,他覺得有點苦惱,自尊心也有點接受不了。

這小九九秦楚自是明了,他眼睛看著辛越,悠悠與溫梓善道:“你說得不錯,她可疑得很。”說著,嘴角慢慢泛起了笑意。

溫梓善又出去劈柴了。公子向來柔和含笑,十分親善,而公子瞅著那可疑的辛姑娘時,也帶著笑意,卻有點不一樣,不過到底怎麼個不一樣法,他還要好好琢磨琢磨。

第二日,秦楚出門一趟,回來之時已經是傍晚時分,天際唯餘落日餘暉。

推門走進這件略帶破敗的院落,觸眼便是院中一棵槐樹,翠綠枝葉下站著一個少女,正是辛越。她背對著他,秦楚隻看見她的一頭長發隨清風飛舞,她正微微仰起頭,不知在看著什麼,似是有些失神。

“秦楚。”

一聲清冽冷淡的嗓音,她知道他回來了。她雖仍是不動,但該她聽到的還是聽得很清楚。

秦楚朝她走去:“嗯?”

辛越回頭,看著秦楚道:“這樹葉是什麼顏色?”

“嗯?”

秦楚偏頭看了看槐樹,還未及開口,卻又聽她道:“那花又是什麼顏色?這泥又是什麼顏色?”

她問完這三個句子就陷入了沉默,一雙眼睛烏黑又沉靜,不知在思索著什麼。

今日辛越有些不尋常。

秦楚安靜地站在她身邊,不說話也沒有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