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嬌紅記(2)(1 / 3)

媒婆一路辛勞,來到王府,不料王文瑞嫌貧貪富,不想把嬌娘許給申純,而是想借嬌娘另攀高枝。任憑媒婆鐵嘴相勸,王文瑞也堅執不從。媒婆去找夫人,夫人則推辭說自己婦道人家主不了事。爹娘的話語,都被躲在屏風後的嬌娘聽到了,她萬沒料到爹娘竟是如此狠心。

嬌娘走出屏風,含淚向母親哭訴:“我和申生,是雙雙比翼鴛鴦,你怎忍心教棒打分飛?”卻不想老夫人鐵石心腸,絲毫不為所動。

媒婆見親事不成,隻得悄悄把申純的親筆信塞給了嬌娘:“罷,罷,說親不成,索性回去吧。”媒婆怏怏不樂,即要啟程返回。

似晴天霹靂,使嬌娘幾乎站立不住。她想:我和他花前曾把深盟訂,實指望著百年諧歡慶,誰知被狠心的爹娘一朝打散鴛鴦頸!我的命怎麼這般苦嗬……嬌娘的淚水奪眶而出。

嬌娘暗將回信交給了媒婆,悲切地叮囑:“讓哥哥無事宜來,不要以姻事不成為念。你把信交給我那多情人,讓他今世來生,休忘卻了夜香人靜。”嬌娘想起與申純的花前月下,再也說不下去了。

話說申純滿心盼著媒婆帶來喜訊,誰料得到的卻是王家拒婚。他頓覺五雷轟項,心如刀割,頃刻間身顫體抖:“老天,老天,你怎麼這等不成人之美嗬!”

“事若不濟,當以死謝。”嬌娘的盟言猶在耳畔。申純不願意相信眼前的事實,他顫顫抖抖地拆開了嬌娘的回信,隻見是《滿庭芳》一首:

簾影篩金,簟紋浮水,綠陰庭院清幽。夜長人靜,消得許多愁。長記當時月色,小窗外情話綢繆。因緣淺,行雲去後,杳不見蹤繇。

殷勤紅一葉,傳來密意,佳好新求。奈百端間阻,恩愛成休。應是奴家薄命,難陪伴,俊雅風流。須相念,重尋舊約,休棄杜家秋。

對此情詞,申純頓足淚下:“想當日,俺把梨花笑擲同擁爐,嬌娘與俺細語訴衷情,相期做夫婦,到如今竟落得個鸞飛鳳孤!”

王家拒婚的打擊,使申純一病不起,請遍了成都良醫,未能治愈。你想這病皆因嬌娘而起,不見嬌娘,如何驅除心頭之病?於是,申純巧設一計,讓人把巫婆請來跳神,借巫婆之嘴,向申老夫婦說,隻有讓申純去西南方數百裏之外躲災,方可保得太平。申老夫婦一想,當初孩兒有病,一到舅家便好,便答應申純再去舅家暫時小住。申純見允,立即備馬起程。

嬌娘聞訊申純患病要來眉州調養小住,心頭一陣悲喜,思忖著申純不知病成什麼模樣,不由得眼淚又似斷了線的珠兒落了下來。轉而嬌娘一想:今天我爹娘都到隔鄰王寺丞家看花,我索性趁他們不在,到庭外等候著申生。

嬌娘略整衣妝,沿著花徑到了秀溪亭旁,眺望了一會兒,感到身子困倦,就拿出手帕彈拂了一塊青石坐下。她把目光落到了腳下片片花瓣兒上,頓時又勾起愁緒千縷:昔與郎君花下逢,隻是今日桃花依舊笑春風,我倆的姻緣何日才成……

揚鞭催馬,不顧一路上春景,申純的心早已飛到嬌娘那兒,眼見著就可重見嬌娘麵了,申純加緊了趕路。

“離開此地已是隔年,嬌娘可好?”申純重返舊地,睹景生情,“想當年此日門中,人麵桃花相映紅,到如今還見桃花笑對春風,可是能擔保嬌娘與我一樣相思一樣愁嗎?”

“呀,前麵亭上獨坐的,不正是小姐嗎?”申純心頭一陣狂跳。

嬌娘霍地站了起來:“這來的正是申生哩。”

此時驀然相逢,四目相視,淚水模糊了他倆的視線,還是申純先開了口:

“姐姐別來可好?”

“哥哥萬福。”嬌娘不安地望著申純的病容。

“姐姐何故獨坐於此,舅妗安在?”申純又問嬌娘。

嬌娘細語告訴了申純:“爹媽至暮方歸,兄可同我在此暫坐。”申純緊挨著嬌娘坐下,肩兒相傍,心中漾起幸福的漣漪。他和嬌娘敘說了別離之苦,重又盟誓明誌,感慨他們的婚姻竟累遭阻隔。

重來王家之後,申純的病日益見輕。一日,他閑步來到嬌娘繡房,正巧屋中無人,嬌娘不知去了何處。申純輕輕地揭起嬌娘的繡羅帳,撫摸著牙床繡帳裏的錦緞被枕,心想:這塵不拂而自淨、香不薰而自悠的地方住的是俺風流可愛的嬌娘,見了真不由人春心不動啊。

“咦,枕下是一雙三寸繡鞋。”申純拿起繡鞋,腦子一轉,與嬌娘逗逗樂,何不把鞋拿走?於是申純返身將鞋放回了書房,接著去舅舅房內攀談去了。

事也湊巧,偏值飛紅來到申純的書房。飛紅平日裏與申純說笑慣了,剛才把活兒都忙完了,乘暇就來找申純玩耍。進了書房,人沒見著,卻瞅見放在床上的繡鞋:“喲,這不是小姐的繡鞋嗎?怎麼在這裏?噢,原來小姐與申純幽會,我沒實證,小姐常抵賴不認,我今天把這鞋拿去還她,看她怎麼說?”

話說嬌娘這時也正回繡房去。她早早起來後,心境非常好,便沿著小回廊徐徐轉了一圈,清晨的露珠掠濕了嬌娘身著的湘羅翡翠衣裳,她手著花枝重來繡房換衣鞋兒,再理新妝。

嬌娘進屋,信手把花枝放在案幾上,便揭開繡帳:“呀,是誰翻動了我的鴛鴦繡枕,我的鞋兒怎麼不見?”

正在翻找的功夫,飛紅連蹦帶跳地跑回來了。

“小姐平日常在窗外刺繡,今個兒怎麼還在房內嗬?”飛紅把繡鞋用袖藏好,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問,“小姐找什麼哩?”

嬌娘一見飛紅,馬上責問:“剛才誰到我屋裏來過,這屋裏的東西怎麼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