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劍冰
一
我仔細地盯視著板倉楊開慧舊居牆上的那個縫隙,楊開慧的手稿就是在這個縫隙中發現的,隻是發現得太晚了。1982年整修這個房子的工人發現時,手稿有十二頁之多,還有一些手稿在另一處的挑梁下發現,時間已到了1990年。假如發現得早一些,也許毛澤東還能看到,那或許是楊開慧塞入牆縫時的一種心願。
看著娟秀的字體,漸漸地會讓人看到一個女人的溫軟的內心,及那徹夜滴落的淚水。那種深深的痛和深深的愛交織在一起,構成了這一行行觸目驚心的文字。這文字多少年都沒有逝去,堅毅地表明著一個女人、一個愛人、一個母親的意思。它絲毫沒有折損楊開慧的形象,反而讓人覺出一個更真實更可愛更可敬的形象。楊開慧有一個乳名,叫霞姑,那是因為她出生時附近的飄峰山上出現了一道紅霞。霞姑的名字實在是好。
介紹楊開慧的文字有這樣一句:“她幼小時候雖孱弱病怏,且性情自孤,又膽小。”這麼一個病弱又膽小的女子,如何跟隨了毛澤東走南闖北,同甘共苦,又如何在大革命失敗後緊護著三個兒子東躲西藏,隱身自生而終落入敵掌?在解說詞中,有一句“不畏敵人的嚴刑拷打”,“嚴刑拷打”四個字讓我們不知道她經受的那種慘烈,但能夠想象出她是經受了怎樣的慘烈。
“我深愛父親,我尊敬我的母親。”開慧的父親楊昌濟病逝得早。1919年12月,父親在北京住院期間楊開慧一直陪伴在父親身旁,為父親喂藥,念書讀報。是父親把許多的知識和進步的思想給了她,也是由於父親,楊開慧認識了毛澤東。而母親,給了楊開慧諸多的關愛和照顧。當楊開慧和毛澤東在長沙的清水塘生下岸英和岸青時,母親就離開家鄉,住在他們的隔壁同他們一起生活。毛澤東到上海工作時,母親又隨楊開慧去照料岸英和岸青。毛澤東去廣州後,1925年的冬天,母親又同楊開慧一起帶著孩子到了廣東。
母親照樣給了楊開慧以深厚的影響,還在辛亥革命前夕,年過40的母親不怕“婦女上學有傷風化”的閑言穢語,帶著年幼的開慧進入離家20多裏的女校求學。父女同校的舉動曾震動了愚禁的山鄉。楊開慧犧牲後,母親堅強地把她的孩子照料長大。母親堅強地麵對了失去不止她一個親人的悲痛,活到1962年離世。這也許是楊開慧和母親的感情,深深地、堅強地支撐著母親生活的信念。
二
楊開慧許就是在這樣的影響下一點點地開慧起來。我看到楊開慧十二歲寫給女友的詩:“高誼薄雲霞,溫和德行嘉;所貽嬌麗菊,今尚獨開花。”
走進板倉楊開慧的舊居,偌大的院子和眾多的房屋,能夠感覺到這是一個還算富足的家庭,父親在外工作,也置辦有房產家業。開慧的生活應該是無憂無慮的,離饑寒交迫四個字很遠。楊開慧的手稿卻有這樣一句話:“我同情下層生活的同胞,我嫉恨那些穿華服隻顧自己快活的人,我熱天和下層生活的人一樣,穿大布衣。”楊開慧的同學許文萱在1967年寫下的回憶說:“開慧生活很艱苦,穿得很樸素,一般都是粗布衣服。”一個玻璃展櫃中,有楊開慧穿過的一件粗布衣服,領口已經磨損。我的目光停駐在“原物”二字上。
1920年冬天,在湖南一師附小的一間辦公室裏,19歲的楊開慧走進了毛澤東的生活,從此,她始終陪伴在毛澤東身邊,輾轉於長沙、上海、韶山、安源、廣州、武漢等地。她以一腔熱血和對毛澤東的忠貞留下了一曲令後人景仰的愛情絕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