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的秋,景帝看向不遠處被深綠鬆柏披覆的山丘,淡淡而笑。
那裏,有著寧瑤的陵墓。
秋雁石靜靜站在景帝的身後,墨藍色的衣衫在風中翩然。
也不知過了多久,景帝淡淡地開了口,卻是道:“秋雁石,你的奏請,朕準了。”
這句話說得淡漠,卻透出了幾分不易被覺察的蒼涼。
秋雁石沒來由地心頭一緊,屈膝跪下,“臣,謝皇上恩準。”
然後,他抬起頭,看到了,或者應該說是感覺到了這個站在權力之巔的男人隱藏在骨髓裏麵的寂寞。
一個月前,秋雁石便向景帝請奏辭官歸鄉,景帝知道他是想去尋找沈依霜的下落,當時並沒有準奏。
但今日,也不知為何,景帝竟忽然答應了。
秋雁石沒有太多的心思去猜想景帝心裏的想法,他現在隻想著去找沈依霜,即便她真的已經死去,也要知道她的墳墓在哪裏。
辭了官之後,他一邊行醫,一邊打聽。走過深秋,忍過寒冬,迎接又一個春天的到來。
這裏乃是景國之東。
遠處的群山轉為青翠,近處的流水也泠泠可聽,展眼望去,群山腳下,綠水之濱,有著成片成片的桃花林。
十裏桃花,繽紛滿眼。
桃花深處隱著一座小小的村落,地處僻靜,民風淳樸,取名風桃村。
三個月前,秋雁石便到了這裏,因為他醫術高明,為人溫和有禮,村民都頗為喜愛尊敬他。
這一日薄暮時分,秋雁石回到暫時居住的木屋,整理好藥箱,又將一些細軟放進包袱,準備第二天清晨便離開這裏,繼續朝東邊去尋找。
夜漸深了,燈火一家家地熄滅,萬籟俱寂。
秋雁石快要睡著,然而就在迷迷糊糊似睡非睡間,外麵突然一聲尖叫令他猛地驚醒。
他起身披衣,推開門走了出去。
此時此刻,原本寂靜的村落變得吵雜混亂,尖叫慘叫驚呼聲不絕於耳。
秋雁石循著聲音前去,見有人舉著火把,也讓他看清了正在發生的那一幕。
一個身穿暗紅衣衫的年輕男人正抓著一個村民,還未等人回過神,便聽“咯”地一聲,村民被男人扭斷了脖頸,然後雙手一震,原本完好的一個人被震成碎片,殘肢斷臂碰的落下,血霧四散。
村民們敵不過這樣一個如獸般狠虐的男人,四下逃竄,滿臉扭曲的驚恐。
因為離得遠,又是晚上,秋雁石看不清那個男人的麵容,隻從微弱的月光火把光中看到,男人似乎想要去追村民,可身子卻晃了晃,然後,隻見他雙手抱頭,痛苦至極的吼叫,如困獸的哀嚎,劃破無邊夜色。
不知為什麼,秋雁石竟下意識地想要上前,卻被人扯住了手臂,那人大叫:“秋大夫你瘋啦,還不快逃!”
秋雁石猛地回過神,由著那個村民拉扯著逃了開去。
就一晚時間,因為那個“魔鬼”的到來,村民們紛紛離開了這個生活了許久的村落,秋雁石也背了包袱,按計劃繼續前行。
一日午間,秋雁石在溪邊歇息,一名少年慢慢走過來,坐在溪邊脫了鞋襪洗腳。他足底磨起了一串串的血泡,身上的衣裳也有些肮髒淩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