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擲出的分幣與骰子(外)(1)(1 / 2)

蔣藍

從2000年開始,成都是中國的“第四大城”的說法,已成為成都的熱門詞彙,出處是朱自清1941年完成的組題文章《外東消夏錄》中的《成都詩》。文章開頭即說:“據說成都是中國第四大城。城太大了,要指出它的特色倒不易。”但“據說”就是據說,至今也不知道這個命名的始作俑者是誰。推測起來,估計就像人們的口頭禪“聽人說”一樣吧,就是你在說,但以另一個你來傳播。朱自清圍繞“閑味”羅列了成都市井的諸多“閑狀”,供人追憶之餘,倒是更引起我的深思,因為朱自清在文章結尾處,委婉點明了這種“承平風味”的不足。我想,籠罩在細雨中的古老城廓與石板小巷,固然消失於曆史的霧靄下,但那些融化在民俗裏的文化韻致,卻是曆久而彌新的。如今,知道李劼人先生和著名的“菱窠”的人越來越多,但讀過先生作品的人卻是越來越少。他的作品就是有關成都平原的風俗長卷,像《湖中舊畫》《編輯室的風波》等短篇,幾乎就是對成都生活的工筆式摹寫。與朱自清一樣,描繪成都人的慵懶,但李劼人先生沒有空洞批評,倒是考證了其風俗形成的原委。他認為,成都的生活價廉物美,容易讓人不思進取,得過且過,進入成都的一切,似乎都慢了起來,照此下去,就有腦滿腸肥之嫌了。這個說法未必能放之四海,其實,本地人的聰明與狡黠,如水一般—總可以把你放大,成為一個大人物。下麵,就講一個自己的親身經曆。

一個哥們告訴我,本市有家書店挺火爆,非要拉我去看看。書店怎麼會火爆?又不是迪吧,莫非還有更另類的招數?經不著哥們再三聒噪,去就去吧。

我們的汽車艱難地在菜市場裏移動,行人用憎惡的目光回敬汽車的無禮,好不容易拐進一條掛滿晾曬衣服、被單的胡同,從一溜張揚的褲子下鑽過去,眼見就撞到死胡同的牆壁,哥們猛喊一嗓子:到了。

一套底樓的住宅,將牆打掉開成門麵,一排排書架在擁塞的空間裏,顯然經過精心的設計安置。幾幅油畫待在楠木畫框裏,因沉重而氣勢不凡。空氣芳香劑飄浮著玫瑰花香型的化學改良味道,讓熱汗纏身的我也突然想起了風情萬種的女人!在這個時候,男人都是大方的。CD版的薩克斯因播放太狠,聽起來就不是那麼出塵了,但恰到好處地在提醒你,思維不能飄逸得太遠,還是選書要緊!這時,我聽見深切的歌聲,從書架深處彌散出來。

在我走向聲音的發源地時,才反應過來,這是唱詩班的功課,是布道時刻對天父的讚美。莫非書店還兼有教堂的工作?走到一扇小門邊,發現別有洞天,裏麵還有一間茶室。看見有好幾十人站立著,在一位相貌古奧的青年人的帶領下,用參差不齊的嗓音,去觸摸天父的魂靈。青年人流淚了,旁若無人地通感,在與空氣中無法顯形的管道對接。他深情地凝視天花板,如同自己的靈魂正在那塗滿白堊粉的混凝土上盤桓、祈禱、聆聽、飛翔,他高而寬闊的額頭閃閃發光,有凡士林的光澤,他藝術家的長發在身體的晃動下流淌卷曲的青波,瘦削的手指像蠟燭,半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