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啊——!!!!”符晨曦一聲痛苦大吼,在床上整個人劇烈地挺起胸膛,回到了現實。這一次的感覺猶如萬針透胸,背脊,胸膛同時劇痛無比。
空曠的病房內隻剩下他一個人,他痙攣著伸手去按呼叫鈴,卻怎麼都按不到,夜半護士已聽見他的叫喊,匆忙趕來,喊道:“什麼事?!哪兒疼?!”
值班醫生,護士全都來了,符晨曦仍在瘋狂喊叫,此刻他的感覺是全身的神經都產生了劇烈的疼痛,背後烙印仿佛貫穿了他的血脈,無數螞蟻正在他的血管裏一齊瘋狂噬咬。
不僅如此,大腦中的疼痛才是最恐怖的,他的意識逐漸因疼痛而模糊起來,感覺到自己被推出病房,不知推向何方,嘴裏被塞進了布,防止他咬到自己舌頭,緊接著一針紮入他的手臂,推進藥劑。再接著,冰涼的電極貼上他的腹部與胸膛,身邊打開了不知什麼儀器。
“病人在不久前被電擊過……”
“單位領導探視時提到過,可能是因為被電後神經受損……”
符晨曦睜大了空洞的雙眼,在病床上不斷抽搐,很快雙手與雙腳也被皮帶緊緊拴了起來。
“心跳太快了……再給他一針鎮靜劑……”
“太奇怪了,這種病症從來沒有出現過……”
符晨曦的身體就像離開了水的魚,不斷弓起胸腹,完全無意識地令背脊離開病床,但他很快被護士牢牢按住,再次注射一針。
“神經疼痛太強了。”
“這讀數是怎麼回事?”
儀器上的讀數不斷飆升,醫生們怔怔看著,符晨曦不住口吐白沫,痛得五官扭曲。
“不能再用止痛劑了!”
“停下來了!”
心電圖與另一個儀器上的讀數終於穩定在某個峰值,符晨曦已近乎休克,仍時不時地痙攣著。
在那一片白光之中,他似乎看見了一些熟悉的影子,徐茂陵、雲瑤、大禹,以及從未謀麵的年輕英俊男子,他們都在紛紛朝他訴說著什麼。但他的靈魂正在火焰之中燃燒,烈火仿佛要將他徹底焚燒殆盡。好痛……讓我死了吧……符晨曦唯一的念頭就是解脫,但他動彈不得,隻能任憑那烈火不斷燒灼自己,就像一塊被置於熊熊爐火中,被千錘百煉的青金。
“我……我……”符晨曦的意識回來了,他仍在不斷顫抖,每一寸血管中仿佛爬著無數螞蟻,他虛弱不堪,眼睛轉向一側的護士,眼裏淚水不受控製地流淌下來。
“他好點了。”護士說。
“給他吸氧。”醫生翻著病曆,說,“臉都青了。”
符晨曦奄奄一息,被套上了呼吸器,醫生又說:“待會召開專家會診吧,把病曆準備一下。”
醫護人員就這麼又走了,唯剩下符晨曦,孤零零地躺在了空空蕩蕩的病房裏。
方才那一刻他並非說不出話來,隻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從未有像方才那一刻般如此地接近死亡。當劇痛蔓延到全身時,他總算明白了什麼叫生不如死。
如果我現在死去,會有誰在意?
他不禁想到許多問題,人生在世,孑然一身而來,孑然一身而去,記憶之中至為清晰的,是在鏡虛山中醒來後,曹靖霏的淚眼。如果今天就這樣死在了病房裏,老媽甚至全然不知,對這世上的許多人來說,少了他一個,太陽也依舊照常升起,並無多大影響。
此時他強烈地感覺到,這個烙印已經到了極限,再在九霄中死去一次,也許自己在現實裏的生活已無法再承受它的效果了。而直到現在,他還未曾搞明白烙印究竟是做什麼的。
符晨曦睜著眼睛,無法動彈,怔怔地看著醫院的天花板,剝落的牆皮猶如一幅九霄地圖般。挺過死亡的衝擊後,回想起過去的二十六年,自己似乎過得挺失敗的。但卻因為有了九霄,自己仿佛過得也不那麼失敗……符晨曦苦笑,心電圖儀上的心跳逐漸平穩下來,慢慢降回正常水準。
輸液瓶裏,藥劑一滴一滴地落下,他緩慢地閉上了雙眼,鎮靜劑發揮了作用,全身仍在發痛,卻已變為靈魂的疲憊。仿佛有千萬斤巨石朝他壓來,將他壓進了黑暗的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