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風雨時急時緩,樓中的喧囂起伏不定,南門宴從定境中蘇醒過來,已是午時三刻。這前後差不多一個時辰的修行,成效十分卓著,不僅丹田氣海中流水似的真元更見凝煉茁壯,更為難得的是心中隱隱有一縷劍意摧拔。
劍意,或者說意,亦或意境,被廣大巔峰修士稱之為真正的炁。意是神根,自虛無中來,掌握意並能施展意境,乃是判斷一個人修行是否真正入道的不二標準。
南門宴不了解這些,他心靈深處氤氳而生的『滴水劍意』尚還十分微弱,隻隱隱約約算是一個雛形。他更不清楚,世間修行者猶如過江之鯽,其中真正能夠領悟意從而踏上道途的萬不足一,而像他這樣在『養氣下境』就悟到劍意的,更是千萬人中難得一個。
南門宴睜眼看到正對麵俏臉上帶著一縷讚賞兼具挑釁意味的莫塵衣,緩緩吐出一口仿似帶著冬雨潮潤的氣息,還沒來及說話,忽然感覺到一股陰冷的氣息撲麵而來,一道傲然冷漠的聲音響徹耳畔:“這位公子,我家少爺請你上樓一聚。”
南門宴愕然相顧,隻見桌旁三尺開外傲然站立著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
青年生得極為標致,劍眉星目,披著一襲立領黑袍,襯得如槍挺立的身姿更見冷俊,氣勢凜然,比之九嶷山深處的寒雪還要更加陰冷。
他此時漠然斜睨著南門宴的目光中,輕慢深處又隱隱藏著一絲極其淡薄的羨慕與妒忌。或許在他看來不管是誰能得到他家少爺的邀請都是值得稱羨的,又或者諸如南門宴這樣在『養氣下境』就悟到劍意也是能夠令人心生一絲嫉妒的,畢竟他自己修為已經瀕臨『道輪境』,但卻尚還沒有領悟到任何一種意。
南門宴定定看了看那青年,本能地心生排斥,不為他的冷漠與高傲,是為他所修行的某種功法所帶來的那種生人勿進的陰沉氣息,那是一種近乎腐朽衰敗到了骨子裏的氣息,黑暗、陰冷,好似藏身於地獄的幽靈。
南門宴轉眼看向莫塵衣,見其複已端茶淺飲,心念微轉,淡淡說道:“代我謝謝你家少爺,就說我這有客在,不太方便前去拜訪。”
冷俊青年條件反射地哂然一笑,隨即醒悟到南門宴的答複並不像自己認為的那般理所當然地接受邀請,反而是拒絕,一時間輕咧的嘴角急劇哆嗦,原本輕慢的姿態盡去,大有幾分惱羞成怒的趨勢,不過在轉眼看到莫塵衣僅僅隻是輕輕挑了挑眉梢繼而無動於衷的姿態,生生壓下心頭火氣,皺眉問道:“公子此話當真,我家少爺……”
南門宴聽出那青年的語氣更加陰沉了幾分,不等他把話說完便已眉峰細蹙,起身說道:“莫姑娘,勞煩芳駕?”
南門宴說完,徑直一步從那青年身旁跨了過去,莫塵衣倒也沒有為難他,輕扯著唇角站立而起,蓮步輕移,跟在他身後下樓去往後院,渾然不顧那青年鐵青著臉轉身奮步上了三樓的身影。
“你可闖了大禍,以後在南疆怕是難有立錐之地咯。”
走在去後院的青石小路上,莫塵衣語調輕鬆,透著幸災樂禍的味道。
南門宴皺了皺眉:“那人氣息陰冷,秉性高傲,身上披的製式黑袍與你們刑堂的不盡相同,但卻同樣用料名貴,手工精良,不像出自一般勢力。”
莫塵衣略微瞥了南門宴一眼,淡然道:“你對真元氣息的感覺很敏銳,眼光也很精準,如果我所料不錯,那人應該出自冥靈衛。”
“冥靈衛?”南門宴腳步微頓,沉沉吐出一口濁氣,繼續邁步前行:“那麼他口中的少爺應該就是來自南疆神都九黎城的神秘人了?”
莫塵衣默然不答,又走了幾步,南門宴忽而轉過頭來,定定地看著她問道:“青冥澗中真的有遠古神塚?”
莫塵衣正對南門宴那雙如黑夜般澄澈明淨的眼眸,不禁微微怔愣,一粒冬雨灑落鼻尖方才醒轉,點頭說道:“傳說是穀神之塚,本身隻是一個無名小神,不足為道。不過這穀神曾經是帝尊神農的奴仆,負責掌管過一段時間的五穀靈根,據說他的墓中可能藏有先天靈種,更為珍貴的是可能藏有與帝尊神農相關的信息。”
南門宴聞言,心中微微一跳,帝尊神農乃是與大帝軒轅相提並論的存在,有傳說他與軒轅一樣破天飛升了,也有傳說他死於軒轅之手,還有傳說他死於無名之地,總之是一個謎一樣的存在。
自古以來,無數年過去,神州大地有關帝尊神農的消息,少之又少。這次穀神之塚將開,其間可能牽涉到帝尊神農,雖然沒有引來驚天動地的大能修士,但有分量的年輕一輩卻是來了不少,明麵裏就有臨淵七十二聖峰中出身穀城的兩大弟子,有青峽關鎮北將軍之子,三江城吳侯孫女,還有那個冥靈甲士相隨的九黎城的少爺,甚至眼前還有這位刑堂堂主莫塵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