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還要說一點,書本子的路,我現在覺得是走不通了,那隻能給少數的人,作文學,作曆史用的,我們現在所缺的,是動手,報紙上宣傳著學校裏要取消文科法科,那不過是紙上談兵,事實上辦不到,如果能夠辦到,我是非常讚成,我們寧可能夠打釘打鐵,目不識丁,不要緊,隻是在書堆裏鑽,在紙堆裏鑽,就隻能作作像。我胡適之這樣的考據家,一點用沒有。中國學問並不是比外國人差,其實也很精密,可是中國的顧亭林等學者在那裏考證音韻,為了考證古時這個字,讀這個音不是讀那個音,不惜舉上一百六七十個例!可是外國牛頓,他們都在注意蘋果掉地,在發明望遠鏡,顯微鏡,看天看地,看大看到無窮,看小也看到無窮,能和宇宙間的事物混作一片,那才是作學問的真方法。
到這裏差不多講完了,在上麵我舉了培根所說的三個畜生,這裏我再加上一對畜生,來比方治學的方法,你們都知道龜兔賽跑的故事,兔子雖然有天才,卻不能像烏龜那樣拚命的爬,所以達到目的的是烏龜而不是兔子,治學的方法也是如此,寧可我們沒有天才拚命的努力,不可自恃天才去睡一大覺,寧可我們作烏龜,卻不可去當兔子,所以我們的口號是:“兔子學不得,烏龜可學也!”自然最好是能夠龜兔合而為一。
(1932年7月9日,在北平青年讀書互助會的演講,原載於1932年7月10日至12日北平《世界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