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鄉場上(11)(1 / 3)

“他爸,你到公社給綢廠打個電話,看那鬼女花在做啥子,喊她馬上回來!”林芝芳對鍾福說。

鍾福起身走了兩步但又退回來站在林芝芳麵前笑眯眯地說:“老太婆也聾昏,星期天大家者卩在耍,電話打去誰接?”

“那就明天打吧!”林芝芳說。

有關打電話的事能夠放到明天,然而林芝芳對曾帆與鍾琴的事沒有放到明天。她認為曾帆比鍾琴要年長,如果按法定年齡等到鍾琴23歲,他們結婚還得5年,現在兩個各散五方,鍾琴年輕不懂事,如果一時經不住誘惑,弄出一些節外生枝的事來,既對不住曾帆,也對不住曾帆死去的父親,鍾琴也將會後悔不已……

林芝芳想到這裏,就覺得很有必要把鍾琴和曾帆的婚事辦了,然後趁自己還跑得動,設法將曾帆調到城裏去。

星期一下午4點多鍾,在林芝芳的催促下,鍾福到公社辦公室費了很大的勁打通了綢廠的電話,打電話的人多,且百分之九十五者卩是公事,幸好他和紅橋郵電分局和江城縣郵電局的話務員同誌頗熟。

綢廠的那個文書一聽是私人電話,態度一下子冷了,鍾福隻得自報家門說大家者卩是同行請行個方便,並一再地強調事情是多麼的緊急……

那個文書被說服了一一鍾琴回話說,沒有回家是因為師傅的丈夫,中國人民解放軍的一個連長,光榮了,師傅聽到這個噩耗當場就昏死過去了……

不過鍾琴並沒有將這兩天做的事情說完。電話上也不允許她說完,就是允許,有些話她也不會說的。

師傅第二天,也就是星期天,就隨同部隊的同誌到部隊去了。如果鍾琴要回家,也是有充足的時間的。當然,她也想過回家,但受不住同室的那位姑娘的邀請,和一群人走進了電影院。

現在,在鍾福的質問下,她也沒有為去看電影而沒有回家後悔,她覺得蠻劃算的,一是新結識了那麼多的同齡人,再就是看了一場以前從未看過的電影一0一江春水向東流》。

還有不會說的,就是挨著自己坐的那位男青年,家住在江城,說是在什麼食品站工作,這是同屋的那位姑娘給自己說的,在看電影的過程中,曾有意無意地用倒拐子在自己的胸膛上觸了幾回,要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鍾琴肯定要罵他流氓,沒有人看見,隻管裝聾作啞暗自享受。

鍾福向林芝芳彙報了打電話的情況,彙報時曾帆也在場。

“這個星期天,她也回來不成,不曉得她師傅走時,寢室鑰匙給她沒有?”林芝芳像是經過周密思考才作出了決定似地說,“不管怎樣,我建議曾帆這周六下去,實在睡不下,住一夜旅館也沒有什麼。”

隱痛

曾帆下城不是乘的客車,而是林芝芳找的一輛不要錢的貨車。

曾帆從車隊步行到綢廠時天已黑了。

他沒有寢室鑰匙,也不知道寢室在何處,甚至連車間都不知道一一他問到車間,鍾琴意想不到,當然是驚喜。

鍾琴把他引到寢室,告訴了他一個意想不到的消息一一師傅的寢室鑰匙在,同室的那個姓雲的姑娘轉大班回去了,她是城邊邊一個船工的女兒。

曾帆放心地坐了一會兒,然後按鍾琴的囑咐到館子裏吃了三兩麵。現在剛過8點,曾帆看了看手腕上來之不易的上海牌手表一是舅舅千方百計開後門買的,訂糸昏請客那天臨時決定送給自己的。

離鍾琴下班的時間還有四個半鍾頭。睡,又不想睡;等,坐著硬等,實實在在叫人有些難受……

他翻箱倒櫃,想找點東西來看,哪怕是一張舊報紙。

他打開箱子,衣服上麵放著一封信,歪七豎八地寫著“鍾琴收”,沒有地址,也沒有貼郵票。

他把信往床上一放,繼續在箱裏翻弄著,除了鍾琴的幾件衣服外,並沒有找到其他的什麼。不過,意外的收獲還是有的一鍾琴曾說過給曾帆做的一套衣11已經做好,壓在箱子底。

曾帆有些激動,他迫不及待地拿出來。上衣是中山裝,下裝按照曾帆的要求,沒有打成大喇叭,打的是小喇叭。

曾帆看了看門,關好了,並上了栓,回身走至窗口拉上窗簾穿了起來,扣好風紀扣,很合身。他對著長桌上的那麵月亮鏡梳理著頭發欣賞著自己,白晳的皮膚,配上毛藍色套裝,顯得是那樣的典雅莊重。

凝視著鏡中的自己,曾帆甜蜜地笑了一想,如此標誌的小夥子,莫說出入綢廠這“女兒國”,就是去拜見皇帝老也不會醜到誰。

於是,他不得不嘲笑起自己在車間的自卑來了。

夜的茫茫大海中,航空母艦似的車間內亮如白晝,但匕白晝純淨……日光燈的光是乳白的,絲、綢是潔白的,織女們的長圍腰是純白的,在這冰清玉潔的背景之下,脫去罩衣的姑娘們,少婦們的嬌體柔肢上綻開著赤橙黃綠青藍紫,整個車間就像是爭奇鬥豔的百花園。

曾帆問到門口,腳卻不敢往裏邁,頭探進門內,畏畏縮縮地尋視著,跟欲要作案的小偷一般。

想到這裏,曾帆搖搖頭不尷不尬地笑著轉身坐在了床沿上。

點燃一支煙,曾帆吸著,吐著煙圈,“一二三”地數著看著,這些煙圈悠悠地上揚消散,然後又吸一口……

他沉浸在對自己的傑作的欣賞中,陡地,感覺到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尖上鑽心地燙,近乎自動地把煙蒂往木樓板上一扔,仰麵一倒,頭枕在了折疊得方方正正的被褥上。這時,他無意中看到了那封扔在床頭的信,信封敞開著。他用兩指夾過來抽出了信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