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太陽落城(1 / 2)

很多次下班走出門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城,隻能看見高樓頂上的一抹淡黃陽光。黃色的陽光帶來一些懷舊,同時也宣告一天已經結束,沒有新意,也不十分乏味,收獲和消失的生命一樣蒼白。在按部就班在都市生活序列中,天氣已不十分重要。我們已經遠離耕種,已不靠天吃飯,而更在乎的是“關係”。城市已不是一個簡單的交易的地方,已經有了更多的經濟內涵,但本質仍是交易,並因交易而弱肉強食。我們默默無聞,卻在為這勾當推波助瀾。城市裏的人都是堅強的人,也是卑鄙的人,以為占據了城堡,就占領了生活的製高點,善算計入,也樂於被算計。這是我們麵對的真實,一點也不恐怖,一點也不鮮血淋漓,但那種種痛,很多人還是能清晰地感知。我們渴望現代化卸除我們內心深處的擔憂,解除社會深層裏的隱憂,讓城市成為一個樂園。這個夢想一直像太陽一樣照耀著我們的心靈。

生活卻充滿看不見的殺伐,表麵是冷漠,卻鬧得轟轟烈烈。辦公室裏工作的白領、大路上的行人、公交車裏的站客和候車的那些旅客,正在各自打著算盤。我們互不幹涉。像不同種類的魚生活在不同水域,生活的利益讓大家陌生,而利益的領域卻讓人敏感,為了保護自己,我們把個人凝固在自己的位置或圈子裏,相互監督,又似毫不相幹。例如你的鄰居,緊靠在一起,卻未必相識。例如對麵的同事,平常關係不錯,一直笑臉相迎,以為可以信任,可在麵對上司的時候,他考慮更多的是自己,他不會為同事而浪費自己的讚美。城市是以個人利益為中心的,城市的基礎是交易,所以,每每搞基礎建設,大家都以為是“利益交易”。你看那些樹不是假的,路邊的那些花不是假的,卻是人工的裝飾。這城市的裝飾,無異於一種造假。無論如何強調真實,大眾都會不信任,以為那是一種掩飾,就像我們在路邊種上樹擺上花,純粹是做樣子給進城的人看一樣,掩蓋了本來的樣子。缺乏交易的“本錢”,個人的能力又有限,為了保護自己,我們越來越冷漠,越來越彼此不相幹,也越來越孤單。相應的產業卻發展起來,夜總會、超市、相親大會、露天舞場,能帶來刺激的,在這個城市裏比比皆是。而在平常生活裏,我們卻像城市的各種建築一樣,在陽光下暴露無遺。隻是,我們坐上了快車,很少有機會或願意看清楚自己的影子而已。

當我從河南的建築裏鑽出來,攀上過江大橋,向江中心走去的時候,我被城市落日震住了。那是一麵赤紅的銅鑼,懸掛在河上遊的蒼茫雲霧裏,緩慢而孤單地下沉,有些悲壯,但這不影響它的聲勢。緩慢流動的江水拖著太陽的影子,輕輕晃著,像在搖晃一匹橘紅的絲巾,從眼前直到天邊,把城市當做玩物。而此時,城市裏的詩人正在燈火通明的地方徘徊,他們寫的詩歌已經脫離了七情六欲,卻寄希望於酒,於歌唱,於掙紮,於體製,希望通過呻吟獲得救贖。我也無法留戀這落日壯景,我隻能看一眼,再看一眼,略微停一下腳步後,又兩步並作三步,去趕那已看得見的前程。隻是我願意記住,在這裏,在這過江的橋上,可以看見落向水麵的夕陽,像上帝一樣俯視這城。可人們還沒有開始懺悔,燈光放亮了,白天善良的人們開始扭曲變形,盡情尋歡,或者滔滔不絕地傾訴,隻為那一夜的痛快。這無可厚非,我們需要不同的方法來釋放身體裏的壓力,同時載人虛妄的幻想,在天明之後回到原位,又壓抑的玩弄按部就班,就像每天寫一首悶騷的情詩,不為愛情,隻是為發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