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在深圳呆的最長時間,隻是在深圳石岩礦泉工業城當了半個月的保安,即被莫名其妙地掃地出門。後又去布吉,賴在親戚的宿舍裏住了幾日。離開後輾轉數年都沒去深圳,到廣州之後,偶爾去過幾次深圳,也沒有一次超過二十四小時。記憶最深的一次是寶安的賴叔請我們到小梅沙去吃河豚。路上跟朋友說要去看看海的,而到了海邊,已是黃昏日暮,燈光四起,什麼都未曾看清楚,就人了酒店,一人分一瓶白酒,說著自己隨意編造的話,笑自己想表現的笑容,天南地北地攪和,最後不分天南地北,醒過來已是廣州的中午。這次同省文交所的張麗、小兵姐、桂弟和於泳一行人參加“文博會”,計劃隻住一夜,收集一些資料即回廣州。我是深圳的過客,這次也不例外。既是來參加文博會,在車上,我們談到文化,幾乎都肯定深圳是個沒有文化、人情冷漠的城市。不僅深圳從裏到外都是新的,來的人五湖四海,並且都是衝著錢來的。因為逐利,這裏似乎隻有生硬的合作條文來保護個人或小集團的利益。財富積累了起來,做各種文化事業,更多的是為滿足虛榮。如果真正地把底層的生活改善了,文化才能讓更多人享受到生活的快樂,精神得到愉悅,靈魂得到淨化。在車上我們也討論金錢觀、佛教、叔本華意誌論等學問。對比現實,都感覺到我們的文化在墮落,在令人自私自利。或者這隻是我們的片麵性看法。畢竟,我們在底層,沒有高度。
車進深圳,看到深圳的城市建設和規劃,即為廣州感覺羞愧起來。深圳的路麵寬,路邊的綠化麵積也寬,馬路邊上的人行道比廣州的也要寬,房子上方的天空比廣州的也要高。城市是體現包容性的,建築設計的藝術,體現出了一個城市的人文精神,深圳不僅體現了這方麵的訴求,似乎還能感覺到一種精神上的追求。深M體現的開放性和探索性,以及表現的大氣,正是對傳統文化的整合和對外來文化的融合。這些感覺令我頗有些意外,看著車窗外麵的景色,我一直未敢做聲。我們看到了一些與廣州的不同,與記憶的印象不同。或者,此時我是清醒的,能看到表現的真實和內在延伸的一些意義。我隻看到了部分,但路邊的這些各式各樣有藝術內涵的建築樣式,讓深圳這個城市具備了個性。當然,我更在乎的是人的精神麵貌和人情的能力。人情的溫暖與冷漠會讓人感受到人的精神及善惡取向。在價值觀念比較統一、選擇方向比較一致而生活層次對比強烈的當下,人情是最好的粘合劑。我們的膚色和文化是一樣的,卻並不代表我們一樣的單純。利益會讓我們作出不同的選擇,並走向不同的方向。站在會展中心廣場上,那一把一把的紅傘彰顯了深圳的熱情,那些前來參展的人,各有各的目的,但現場所營造出來的,文化創意在經濟方麵所產生的牽引作用,卻令人不能忽視。進入會場,流連於各省展台,透過各種展示,可以看見一個蓬勃的中國。
參觀完“文博會”的展館之後,我們折返出來,去園博園參觀深圳“文交所”,一二三四樓走了一遭,了解到深圳文交所大概的功能與布局,拍了一些照片,又走出來,在廣場左邊下階道的時候,碰見了深圳的文化人肖凱元。張麗跟他是朋友,我跟他此前見過一麵,談過雙方公司合作投資拍攝電視劇的事。小兵姐、桂弟、於泳跟他不認識,都候在一旁等著。肖凱元中等個子,塊頭不小,短發,方臉,皮膚黝黑,麵貌很精神。張麗說:肖總晚上做東,請我們到海邊吃海鮮。我們一行人對深圳熟,對深圳的路不很熟。肖總正可以帶我們去早前在網上預訂的維也納酒店,辦了入住手續,取了房卡,即可以放心去看看深圳的海,品味深圳的海鮮了。維也納酒店在福田區,一路的建築高低有致,跟印象中其它城市的建築一個模樣。安排好了住宿,時間尚早,肖總即建議,可以去華僑城東部去看一看。並介紹,在深圳,那是一個值得一看的地方。對於風景,其他人怎麼看,我不知道,我是比較淡漠的。我們的內心已經很豐富,自然的風景是天地作弄出來的,而華僑城東部的風景,卻是人工開挖出來的,為某些人的內心的反映。看這樣的風景,隻能看到人工的痕跡。而對此類的表象,我一直是厭倦的。
所幸的是,我們到達的時候,當時時間近六點,華僑城東部已不外售門票,廣播裏播放著“請遊客在六點鍾出來”的通知。往上看,山峰已被暮雲籠罩,已經變得朦朧,人工營造的石山群峰、從石頭縫隙裏漂流直下的水流形成的瀑布頗具氣勢。但灰色的天氣,背轉身後的空曠的迷茫的海天,稀疏的人流,近晚的心情,若即若離的聲音,幹淨筆挺又寂寞的建築,讓深圳在麵前突然我感到孤單起來。肖凱元有些惋惜,建議稍後在這裏看多媒體劇《天機》。而《天機》的演出是在七點鍾,還要等一個鍾頭。沒有人願意等。肖總又說可以開車上山,到山上去看幾處風景。大家隻對海鮮感興趣,對看風景提不起多大興致,沉默。肖總笑了笑,開車沿山而走,穿過幾處樹林,就看到了山下麵的鹽田港,一行整齊的機械手舉在半空中,貨櫃碼得高高的,給人碼頭送別的感覺。而暗淡的水麵,有浮得高高的輪船泊著,在夜幕裏如礁岩。肖總說看海吧。大家不反對,便鑽出車來,擠在綠化帶邊看海。這裏是一個小山崖,山坡上種著密密麻麻的灌木,地上還有青苔。張麗小聲地問:可以下去麼?肖總說:當然可以下去。他帶著我們,往左邊一繞,繞過燈塔,就找到了棧道,近百級台階,一坡一坡下去,近海是一個木結構的平台,一對男女沿著欄杆而走,女的赤腳,神態飛揚,有種自由自在的感覺。男的附和著,在盡著保鏢的責任。欄杆外是礁石,斜著人海,海水湧動,一塊一塊,棱角四起,落下去,即是波浪。湧到礁石上,浪花四濺。有釣魚人站在犬牙般的礁石上垂釣,貓著腰,一看選的迎風的釣點,就知道這些青年是業餘釣魚愛好者,完全滿足於打發這段時光。我和桂弟也找了下海的缺口,邁步下棧道,到靠水的礁石上,看海水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