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做一個平凡的人(1 / 2)

從小,我們便被教育長大了要做一個不平凡的人。讀小學寫作文,總會寫到諸如“我的理想”之類的題目,我便想象——很枯燥地想象長大了要幹什麼。父輩是農民,農村裏也口傳“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出兒子打地洞”。我們是農民,未必注定做農民,但絕大多數人仍是要回到莊稼地裏操勞一生。老師或許喜歡他教育的學生有出息一點,有遠大抱負,要衝出農村,改變命運;或者隻是為了滿足教學需要,故意讓學生去寫那些不著邊際的虛妄的理想,以達到教學目的。老師多是代課老師,一頭在教室,一頭在鄉村的田土莊稼裏,兩頭忙碌。小知識分子的身份讓他們在鄉親們麵前既有一種讀書人的尊嚴,也讓他們有在麵對莊稼的時候感歎命運不過如此的歎息,他們希望生命可以從頭再來,然而鄉村交給他們的,是如同他們小時候一樣成長的後輩,在自己對前途迷惘的同時,又對後輩充滿了希望,因此為了肩上的責任和宗族的使命,他們在竭盡全力地希望後輩繁榮發達起來,超越他們,成為一根他們為自己的人生價值樹立起的標杆。

我父親不是老師,但他是我人生的第一個老師,他像學校裏的老師一樣,一心希望我離開那片他躬耕的土地,去更廣闊的社會裏謀取輕鬆幸福的生活,去成為他樹立的標杆。他把做官看得很重,認為隻有那樣才能光宗耀祖。我的鄰居也不另外,我的鄉村也不另外,都迫切希望通過讀書來改變命運。農村的學生既沒有領會主流社會的價值,也不懂主流社會的影響,而隻對土地一往情深。我們從小接觸到的實際收獲,都是土地上長出來的,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因此,我們偶爾有浪漫的有幻想,但更務實。在寫作諸如“我的自願”、“我的理想”的時候,最大的理想,也隻是去當一名解放軍而已,那也隻是為解放台灣。我家的牆上帖的年畫就有一幅緊握手中槍的三個陸海空士兵。我的伯父是士兵,當然,也是我家的驕傲。他穿軍裝的樣子也很英俊瀟灑。每當跟夥伴們聊天吹牛,就自覺或不自覺的把伯父搬出來,一邊炫耀,一邊作為人生的坐標。

其實,我們的成長更是自然而然地生長。放牛,帶弟弟妹妹,幫父母種地,自己獨立生活,收獲了把成果挑上街去買賣,長大成人,談婚論嫁,自立門戶,一切都那麼自然而然。夥伴中誰先娶了老婆,誰先生了孩子,誰的經濟好一點,都是那麼清楚,像手心裏的麥粒。當然,我們中有的人也離開了村莊,到他鄉去謀生。這是一種新的嚐試,是一種挑戰。離開土地,就猶如人踩著一塊木板漂到了海上,一心一意尋求的隻是一個安穩。為了這個目標,我們開始變化,披上五顏六色的外衣,以謀求到踏實的生活。我們說著言不由衷的話,對一個小小的車間組長也極盡阿諛奉承之能事,為了一點個人利益,我們蛻去樸實的人性,生澀地玩弄起權術和陰謀。旁邊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但是誰管得了旁觀者呢?在當下,沒有比獲得利益更為重要的事情了。也許你沒發覺自己身邊的同伴是一群狼,但時間會漸漸的把他們的狼性顯現出來,生活就是鬥爭,有時候講究手段,有時候不擇手段。有時候還顧及顏麵,有時候卻是道貌岸然,我們平時充當勞力,某些時候也充當打手,還有的時候還會出賣自己,做自己的叛徒。我們謀求什麼?一頓飯而已。明知道是這樣簡單,可人浮在水上,搖搖欲墜,什麼時候都想伸出手抓住一點什麼,或者撈一把什麼,不論後果怎麼樣,我們考慮的都是先滿足自己的需要,讓自己獲得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