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發廊是幹什麼的?
你或許有點猶疑,或者暖昧,民工潮起來後,那地方總是跟皮肉聯係起來了。我也不否認,確實有小發廊那樣幹過,幾張凳子,一排女人,塗脂抹粉地麵對著玻璃窗,誘惑著外麵的男人。她們是不是看著外麵,我無法得知。她們肯定在張望。她們青春靚麗,穿布料很少的衣服,還會跟客人打情罵俏派送秋波。我不知道是什麼給了她們這麼多的力量,讓她們像嫩蛾一樣破繭。當年曾聽說過黑幫、團夥與江湖。但怎麼也很難將這些女孩跟那些亡命徒和齷齪苟且之事聯係起來。女孩是我們這個人間最富有號召力的符號,是被男人保護的對象,也是受社會尊重的群體,她們就那樣衣不蔽體地回到了原始社會?我也承認,我隻是披上了文明的外衣,但本質上並沒有進化多少。可讓我回到未開化時代,很直接地表達願望和訴求,我還真不敢撇下這文明的外衣,像她們一樣敢於直麵現實。我擔心管不住自己,所以虛偽地站在遠處,並附和著討伐她們。其實我知道生活有多難,未來有多渺茫,我仍是像所有人一樣,打著笑娼不笑貧的幌子,以為這是我們精神的底線。
很少在公開的地方見到發廊裏的小姐公然發表什麼意見。小發廊是她們的庇護所,她們也知道,她們的生活與陽光隔了一層玻璃。離開發廊,走在大街上,她們孤單著,跟其他人一樣正常,好奇地打量著這個陌生的世界。
是的,這個世界很陌生。我們沒有見到過的工廠寫字樓門店公路小車噪音無處不在。工地、棚屋、路上無家可歸的人也就在這燈火的邊緣。這是很現實的生活,遠離家鄉的一切,莫名其妙的傷感都令人刻骨銘心。我們小心翼翼地熱愛著生命,生活卻又是熱火朝天漫無邊際地展開著,我們要抓住什麼,總之,要抓住什麼。而要我們付出的,我們來不及思考,已經付出了自己。
深巷裏,那些暗紅的燈一直在暗示著什麼。
這個城裏有數不清的小發廊。
即使離開城中村,在匆匆走過繁華大街的時候,我們仍然可以看見裝著闊大的落地玻璃窗的小發廊。幾乎是玻璃窗麵積有多大,那發廊就有多大。裏麵不一定有小姐,但一定有女性。在這個城市,純粹由男性打理一切的發廊幾乎已經消失。當然,在城鄉結合部還有另外,會像河南、安徽等內地鄉村一樣,在房子的轉角空地上,會有孤單的理發師支撐起一塊藍色遮陽布,下麵放一把掉了漆的黃色椅子,前麵擱一燒水煤爐,生意就算開張了。這在他鄉陌地,完全是因地製宜。理一個頭收費一塊錢,低廉得可以用使人落淚來形容。更多的時候,那個光頭的黃臉漢子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叉著兩手手指擱在膝頭,看著樹或遠一點房子,百無聊賴得一臉茫然。這樣簡陋的野店跟城裏有大落地鏡子的發廊比起來,令我窘迫的想起我千裏之外的故鄉,想起我的流浪。在城市裏,沒有一個落腳的窩,隻能做一個遊蕩的野人,比坐在發廊裏的小姐更令人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