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光王朝 三十一 籠中月色 上(1 / 2)

瑟琳娜·葉卡捷列夫今年正好四十二歲,歲月在她的臉上似乎沒有留下什麼印記,她那頭高貴的銀色秀發有著完美的彎曲弧度,散下來正好垂在腰際,她有著少見的灰色眼瞳。她的皮膚還是很緊致,身材是瘦削的。在多年的幽禁中,她的皮膚變成了奶白色,是一種脆弱的蒼白。

她在銀光城的葉卡捷列夫城堡的最高處,每天早上,都會有一隻渡鴉在窗邊停留,為她帶來這一天的食物——有時候是幾個三明治,裏麵是捶爛了的牛肉和雞肉,有時候是沙拉——如果你把那幾片萎靡的蔬菜葉子叫做沙拉的話。

她身上的衣服是薄薄的一層白布,她看著窗外的日出,太陽又落了……時間的往複,已經僅僅是機械的東升西落,她在外麵的牽掛都是徒勞的,自己的孩子遠在東邊的大洋,而愛人……

想到了這裏,瑟琳娜橘紅色的眼瞼看向了自己的雙手,二十三年前,就是這雙手在沾滿了愛人的鮮血之後將那個小小的繈褓放到了那艘有著破舊小帆的木板船上。

她至今還記得那個船長的樣子,那是肖天衡的一個朋友,有著紅色的胡子,臉龐也是紅紅的,從她紅紅的手裏接過了那個被血染紅的繈褓。

“瑟琳娜,此乃我命……”血從九州男子的嘴裏不斷地湧了出來,“命……命數……”

“命數如織,當為磐石。”她握住了他的手,握得很緊,像是要握住一生,想要握住他漸行漸遠的生命。

命是手握不住的,她把手伸向桌子上的那一盞小小的燈,燈火明滅著,燈碗裏麵早就空無一物,但是這是他留給她的唯一。

她拉了拉自己的發梢,自己的頭發是閃耀著光澤的銀發,眉毛也是銀色,歲月似乎在給這個家族的成員降生之時就印上了烙印。

“天衡,你寫的這是什麼?”

“這是九州字。”紙上的墨是新鮮的,還未幹,紙上的符號鮮活。

“什麼意思?”

“君不見,朝如青絲轉眼暮成雪;君不見,愛入骨髓釀成了心結。”他的嘴唇是滾燙的。

她沒有青絲,從生下來就是雪的顏色,月光的顏色。

手上突然多了幾點冰涼,她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有淚落在手背的聲音,那聲微不可聞的“滴答”、“滴答”……

月光無聲地從窗欞漫過,她看著從東方升起的月亮。天哪,東方……他從東方來,而她的孩子現在也在東方大洋的群島上,不知道過著一種怎麼樣的生活……

東方,似乎刻進了她的宿命,是聖光之主跟她開的最拙劣、最美好、最殘忍的一個玩笑。

她如今在整個大陸上最西端的國家裏,被高高地囚禁了起來,她失去了他,今生估計也見不到自己的孩子了。

他今年應該也二十多歲了吧,肯定不會是那小小的一團粉嫩了,她沒有錯過自己的孩子長出黑色頭發的瞬間,在九州和德卡瑪拉,孩子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他現在或許過上了很好的生活,有自己的生活,也許還談了個年歲相仿的好姑娘……每次想到這裏,她都會釋然地笑笑;但是想到她的孩子也可能正在某個陰溝裏掙紮著活命,或許根本沒有活到現在……這些讓她肝腸寸斷,瞬間世界就崩塌了,她會歇斯底裏地絕望大哭,從床上滾落到了地板上,拍著地板哭喊,哭喊著哀求那些把她關起來的人放她出去,隻要讓她見一眼那個當年的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