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捧著碗。
林鋒默默扒拉著飯。
有些心不在焉。
一不小心，菜油濺在了衣袍上。
然後，慢慢渲染開。
“你看你，都是仙人了，還這麼不小心。”一旁，母親輕笑著責備道。
“娘，沒事！”林鋒也不在意。
隨意擦了擦衣袍。
便是埋頭吃飯。
哪怕，明知是在幻境。
可多年後，能夠再次吃到娘親手做的飯菜。
林鋒很滿足。
髒，並不可怕。
因為染上油漬，比沾染上揮之不去的血腥味要好太多…
這些年，身在宗門。
與人爭。
與天地爭。
不知覺，林鋒覺得有些累了。
吃過飯，幫著娘親將碗筷收拾好。
那座總是散發著淡淡油煙味的廚房裏。
娘親笑著洗刷碗筷。
而林鋒，則是搬了一個小竹凳坐在一旁。
滔滔不絕講著這些年宗門裏的趣事…
成年後，子女在外漂泊。
就算過的再不好。
也總是會報喜不報憂的。
那些九死一生…
那過去三年自己受到的欺辱…
到嘴邊，又被林鋒輕描淡寫一筆帶過。
更多的。
則是講自己結識了多少至交好友。
講宗門對自己的重視。
少小離家。
林鋒攢了一肚子的話想要和娘親說。
自己淡淡說著。
娘親就靜靜聽著。
林鋒講起自己初入宗門時，也曾不堪重負做著那些沉重繁瑣的雜役。
也說起，憑借日夜不輟的勤學苦練，成為外門最強弟子。
後來，又成了宗門內最為寶貝的真傳弟子。
最後，林鋒輕聲道：“娘親，當初隔壁村和我同入山門的趙厲青死了…”
“唐蓉，也失蹤了！”
“可惜了，那兩個個孩子我記得當初讀私塾時，和你關係很好！”婦人並沒有追問兩人遭遇，隻是輕輕歎道。
“趙厲青，是我親手殺的！”微微一頓，林鋒輕聲道。
“鋒兒，人生路上，總會有很多你不想麵對，卻又不得不麵對的事情！”緩緩停下手中工作，婦人偏過頭看向自己兒子，笑道：“照理，娘親該說你不是，可仙途變幻萬千，人心最是險惡。出門在外，慈悲不該失，殺心不可無…”
“娘…”林鋒喃喃道。
“你是我的兒子，知子莫如母！”輕聲一歎，婦人徐徐開口，“我相信，我的孩子不會平白無故殺人！”
抬起手，婦人在林鋒臉上輕輕摩挲著。
一如小時候，娘親總是愛摸自己的頭一樣。
接著，她輕輕抓住林鋒強健手腕，將白發蒼蒼的腦袋靠了上去，“娘相信，你的路會是一片光明…”
很快，婦人慢慢閉上了眼睛，輕笑道：“鋒兒，今後的路，就要你自己走了！”
她麵容恬靜。
似乎，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
忽然，林鋒心中一痛。
莫名生出一種不好的感覺。
捂著胸口，林鋒隻覺喘不過氣來。
那裏，仿若有對自己最為珍貴的東西即將要徹底失去！
難道，這裏不是幻境？
沒來由生出這樣的想法。
立時，林鋒麵色一變。
抱著自己娘親，向院落裏衝去。
此時，屋外哪裏還有什麼小院。
自己的家，消失了…
那座孩童時代，曾留下無數美好回憶的小山村，亦是消失了…
霧氣朦朧，林鋒置身一片虛無。
到最後，連懷中沉睡的娘親也漸漸消散在虛無中。
“娘！”林鋒撕心裂肺。
“鋒兒！”
忽然，身前緩緩出現一道身影。
“爹！”林鋒輕聲道。
對於父親，自己記憶猶新。
記憶裏，這個不善言辭的男人，卻總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守護著這個家。
守護著娘親。
守護著自己兩兄弟平安長大。
什麼時候起。
爹爹身形已然不再那麼高大。
開始蒼老…
開始變得佝僂…
“爹是來和你告別的！”看著林鋒，那早已是滿頭白發似雪的男人輕聲一笑。
不知覺，卻是紅了眼眶。
“告別？”林鋒一愣，旋即失聲道：“你們要去哪裏…”
“以後，你會知曉的！”男人搖搖頭，抬步向前，拍了拍自己兒子肩膀，感慨道：“什麼時候都快要和老子一般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