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鏡花緣》與《紅樓夢》有何相似之處?

說到兩部小說的相似之處,首先是它們的名字。無論是《鏡花緣》還是《紅樓夢》,小說的題目都很能打動人,無論是”緣”還是”夢”,都給人亦真亦假的感覺,似乎縹緲不定又似乎就在身邊,小說的藝術感染力和美學的真諦也就在這裏。

《鏡花緣》的起因是百花仙子被貶凡塵,《紅樓夢》的因緣是神瑛侍者對絳珠仙草的灌溉之恩,都是美麗的神話。在《鏡花緣》中,有”鏡花嶺”、”水月村”和”泣紅亭”關於才女名次和司職的碑文;在《紅樓夢》中,也有”太虛幻境”、”薄命司”和暗示人物命運的圖冊判詞。這種用書中人物揭示自身命運的寫法也是一樣的,而書中濃濃的宿命感更讓人體會到”人生若夢”的哀傷。

這兩本書的結果也存在著驚人的一致,《紅樓夢》中有瘋和尚跛道士點化寶玉,《鏡花緣》中有長指仙姑闡述仙機。寶玉最後消失在茫茫雪野中,唐閨臣的尋訪仙山不知所終,結局都是看破了紅塵。

當然,相似之處還不僅僅是上述的那些,兩書最主要的相似點是都描寫了一些美麗多情、才華橫溢、命運多舛的女子,作者對這些美麗的女子浸潤著深切的同情和讚美。用寶玉的話說:”老天,你有多少精華靈秀,生出這些人上之人來!”曹雪芹自己也曾經說過,自己書中的那些女子,品行見識都要超過自己。這種追求自由平等的人性之美,在當時的其它古典小說中是罕見的。

在《紅樓夢》中,裏麵的女子性格各異,呼之欲出。相比而言,《鏡花緣》中的一百名女子似乎隻有名字不同,人物的塑造很平麵化。不過作者對孟紫芝的塑造倒是非常成功,她的淘氣憨頑不下湘雲,伶牙俐齒的幽默又像極了林黛玉,無怪她是笑靨花仙。書裏還有一名女子叫薛蘅香,也讓人不由得想起蘅蕪院裏的薛寶釵。

還有,兩部書都以花喻人,《鏡花緣》中的是碑文,《紅樓夢》中的是詩簽。《紅樓夢》中的女子有短命而亡,有孤苦遠嫁,有流落風塵,有一生寂寞;《鏡花緣》中的百位才女有自縊自刎、軍前被害、死無全屍,還有亂箭之下體無完膚的。

《鏡花緣》和《紅樓夢》都在構築一座理想之城,前者把它”禮儀之邦,太平盛世”的追求寄托在”海外之國”,不停地尋找;後者把它建在”大觀園”裏,美好和歡樂的幻滅,揭示了人生的理想在現實中毀滅的痛苦和無奈。

曹雪芹的《紅樓夢》假借空空道人抄錄《石頭記》,而實際卻是自己”披閱十載,增刪五次”而作,及至作者淚盡而逝,傳世的也隻有半部《紅樓夢》。李汝珍假借白猿交付碑記,實際也是自己花費三十年的心血,三易其稿而成,作者稱要”且待後緣”,可這後緣未及寫出,作者也已辭世。

還有最後一點,也是兩個作者相同之處,那就是曹雪芹和李汝珍同樣飽讀詩書,博學多才,但卻是一樣的窮困潦倒,一樣的自負卻鬱鬱不得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