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風箏永不斷線(4)(2 / 2)

我在黑乎乎的林裏轉著,路消失了,看不到任何腳印。

我坐在雪地上,麵對嚴酷的現實,必須考慮該怎麼辦。狗們啃完骨頭,舔著嘴巴偎過來。我將它們摟在懷裏,一陣深深的孤獨浸透了身心。左前方鬆林中出現一團黑東西,以前,曾多次在書裏看到“血液凝固”這類話,此時,我正在經曆這樣的感受。我仿佛化成石像,一動不會動。

哈利又在吠,白比姆也加入進去。

哈利用爪子抓我肩上的衝鋒槍,幫我記起現在已進入熱核兵器時代,在北方故事裏,我完全可以占據熊的主角位置。

我打破了森林的寂靜,不斷朝天放槍,槍聲讓我找回了一份曾有的感覺,天嗬,我根本不該丟失掉。

哈利,好小子,帶我回家吧。我撫著狗頭,哈利就一路小跑去。就在我疲憊已極想一頭紮進雪窩時,向導在前方急急出現了,這裏已是森林的邊緣。回到哨所,士兵們都趴在窗前,爭著看女兵的狼狽相。

我挺直脊背,盡量讓兩條不聽使喚的腿邁出平穩的步子。後來莎莎說:沒有用,瞧瞧你那張熱氣騰騰的臉,紅得像蘋果。

而你呢,我回敬:正在將最後一塊巧克力賄賂給把守在門口的眾犬,它們舔舔嘴巴,依舊衝你咆哮。

沒錯。莎莎恨恨地說,自己換乘四趟該死的小火車,忍受著嚴寒和東北人的老旱煙,吃盡了苦頭難道就是為了到哨所喂兩天狗?而這一切一切的開始就是因為那條空軍的藍褲子。

櫻林尋夢

李小青

我要出訪日本。一位剛從東京回來的朋友諄諄囑咐我:“你一定要去東京上野公園看看櫻林。”時值盛夏,看櫻花早已過景,樹有什麼好看的呢?

在東京的一個周末,我疑疑惑惑地來到上野公園,來到那著名的櫻樹林陰道上。啊,櫻樹原來這般高大、粗壯、偉岸!圓圓的小葉子密密匝匝,鬱鬱蔥蔥,樹枝旁逸斜出形成一把把巨傘,路兩側樹冠相接,掩映成陰。我癡癡地望著盛盛的櫻林,想著臨行前朋友那不容置疑的口氣,他到底讓我看什麼呢?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日本人酷愛櫻花,上野的櫻花又最為著名。聽朋友說,每年四月櫻花盛開的時候,上野成了花海,柔柔的春風中彌漫著幽幽的香氣。東京人幾乎傾城出動,盛裝湧向上野。團團圍在櫻樹下,麵對燦爛如霞的櫻花,開懷痛飲,載歌載舞,如癡如狂,晚上就醉眠樹下。何其浪漫,何其狂放!可惜我錯過了季節,無法品味被日本人視為人生之最大快事的歡愉。人生總有許多憾事,美麗的櫻花,我已無法與你走進同一個季節。

隻是我百思不得其解:櫻花的花期極短,不過幾天的工夫就凋零了。日本人為什麼獨獨鍾情於這種轉瞬即逝的花呢?嬌妍固然嬌妍,可“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漂泊難尋覓”。讓人聯想青春易逝,人生苦短。惹人憐愛,更惹人傷感。它和大和民族積極進取、現實勤奮的精魂不是相去甚遠嗎?

我徜徉在茂盛的櫻林裏,忽然似從天邊隱隱飄來民族風味濃鬱的“櫻花謠”樂曲,我循聲尋去,看到一株大櫻樹下有一群日本男人正在十分投入地在合奏,有老年人有年輕人,有著西裝有著便裝,有操洋樂有操民樂甚至有吹口琴的,可是情緒卻十分一致,都沉浸在歡快幸福的境界中,使人感到這是世界上最和諧的樂隊。連我這個“老外”也深受感染,情不自禁地輕聲跟著哼唱。我忽然明白了:他們是櫻樹的精魂,櫻花開在他們心裏。

我想起剛剛看過的一篇散文:一位七旬老嫗回到闊別50年的東京,50年前,在櫻花怒放的時節,她曾與戀人在那株八重櫻下約會。50年後她又找到了他,兩人相約還在那株八重櫻下相會。可是臨會麵前一天,老嫗望著已過花季的櫻樹,忽然改變了主意,她希望自己在戀人眼裏永遠保持50年前的青春形象。

於是通知他在約定時間買一大捧鮮花,贈送給路過那棵八重櫻的每一位老太太。第二天,一位滿頭銀發的老翁果然手捧鮮花如期站在樹下,笑盈盈地向每一位老太太贈送一支鮮花。雖然他不知哪一位是他當年的戀人,但他知道她收到了他的鮮花,收到了他的祝福。多麼動人的故事啊,他們的生命之花永遠不會凋零,永遠如雲如霞,燦爛如昨。我們如果永遠保持一顆蓬蓬勃勃、熱愛生活的心,青春就會永駐,一生都是花季!

我望著濃鬱蔽日的櫻林,好像看見了滿樹粉紅的、雪白的櫻花一下子全開了,紅的如霞,白的如雲,燦燦爛爛,無邊無際。

啊,櫻花易逝,櫻林永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