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千羽聽聞建王要搭救裴泰清,滿心歡喜。但柳蛾兒卻心事重重。
雨後月夜格外清朗,洮河水流潺潺。柳蛾兒走在韓千羽身後幾步之遙。韓千羽歎道:“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
“韓公子,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你看,月亮高高的掛在天空之上,人想攀登卻不可得,然而你前行的時候,她其實已經在默默與你同行了。”他就像一個孩子一般,滿臉幸福地任千絲萬縷溫柔的月光灑在他白皙的麵容上。
柳蛾兒歎道:“是啊,你想救國救民,結果被人請去當大夫,可是身份高貴的建王卻請你去他府上做門客,所以你很歡喜吧。”
韓千羽回頭,他奇道:“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你。”
“我?”
韓千羽笑道:“我從小就沒有親人,隻和一個百歲的師尊在一起,他隻是意外救了我才收我為徒,所以我並沒有同門兄弟。我在蜀山上生活了十年,都好寂寞。我有時候捉弄師尊尋開心,有時候逗逗阿金,阿金隻是教我劍法的一隻猴子,又不是人。所以你說要跟我走的時候,我是非常歡喜的。你和楊將軍離開的時候,還以為我又要和老頭還有猴子在一起了。”話語間帶著他那抹放逸灑脫的笑容,“現在你又回來了,我自然是又高興起來了。”
柳蛾兒覺得他仿佛很在乎自己,又好像什麼也不在意。“現在你也可以捉弄我了。你總是這樣!”你總是這樣,認真不了幾句話,就開始胡說了。總是笑嘻嘻地,別人永遠也不知你在想什麼。“你總是這樣笑呢,你說教你劍法的是一隻猴子,好,我便相信猴子是會教人劍法的。你說你想要我陪伴,我便永遠陪著你。可是你不知道,我是多麼想要你永遠陪在我身邊啊。”
韓千羽驚道:“你想我永遠陪伴啊!”柳蛾兒本就是個直抒胸臆的姑娘,她與黃子衿的豪情俠義不同,是單純到不知遮掩,韓千羽知道她在說心裏話,聽後精神大暢,連裴泰清一事的繁雜瑣碎都拋在腦後了。
“你不願意嗎?”
“怎麼會,有一個仙子一樣美麗的姑娘願意永遠陪伴我,這是我韓千羽的福氣。”
柳蛾兒淡淡道:“你不告訴我,我卻知道,你總為別人的事苦惱,你讓建王去救被官兵抓走的人。如果黃姑娘哭了,你也是要傷心的。你同我不一樣,我隻想著你一個,你卻絕不會隻想著我一個,也許有一天,你就不需要我陪伴了。”
韓千羽聽她講得真切動情,又有幾分委屈,心裏一陣酸楚,待要想出幾句寬慰她的話,卻又不知從何說起。默默凝視著她,問自己,“眼前有一個空穀幽蘭般絕色的女子說要相伴我一生,言語間頗擔憂我的心意。我自然是開心的,可是她說的全都是對的。我編不出將一門心思全放在她身上那樣的謊。”
“你又不說話了,我說到你心裏去了,你還想著黃姑娘,是不是?”
韓千羽笑道:“我不光想著黃姑娘,還想著楊天燁,我想他們二人此刻好了沒有,下次再吵架,不要麻煩到我頭上,更不能牽扯到你這裏。你看,你明明看著我,卻總提別人,倒是你心裏總裝著別人。我對黃姑娘、李姑娘、趙姑娘還有所有的其他人,同對你是不一樣的,這你要知道。”
柳蛾兒又是淡淡道:“對我怎麼不一樣,我並不知道。”
韓千羽臉一紅,“就是不一樣。”
柳蛾兒道:“真的不一樣嗎,那好,我要你現在就娶我做你的妻子,現在。”
韓千羽倒吸一口冷氣,他是個灑脫慣了的人,聽到這樣的話還是呆愣住了。博古通今的青年才士,滿腔的政治抱負,對情愛卻是一竅不通。柳蛾兒的話雖然荒唐,他聽後也是一陣甜蜜。不過,他還是笑了笑說道:“沒想到我這個窮酸的書生也有人肯嫁,而且還是個仙子一般的姑娘。不過蛾兒,成親這件事可沒有那麼簡單的。荒郊野嶺,寒風習習,我們……”
“我們什麼?你果然還是不願意嗎?”
韓千羽笑道:“人世間的婚禮啊,都是要經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沒有父母,但還有一個滿頭白發的師父,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成親的。還有,新娘要穿大紅的喜袍,布置一間又大又美的新房,你看黃子衿嫁楊將軍,臨安城裏都是十裏紅妝,他們還請了許許多多的朋友,賓客滿席。”
“我沒有父母,沒有兄弟,沒有朋友,沒有師父,沒有居所,不喜歡鮮紅的喜袍也不貪饗豐盛的飯菜,我隻想做你的妻子,這很難嗎?”
韓千羽神色溫柔了下來,“你還太小。而且,現在你的身體還有寒症,我把你帶在身邊,原本就是想醫好你的病。我不會轟你走的,所以你不必害怕。”
錯過,是一場命定的美麗錯誤,韓千羽已經智計絕群,卻還未真正開啟自己的心扉;柳蛾兒心智尚幼,卻已深深愛上了了他。
如果韓千羽知曉今後會經曆千波萬折,痛到刻骨噬心,會不會對當時的回答悔到頓足,恨不能重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