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州域極北之地的邊緣,老道跪在黑土上向極北之地裏的存在複命。雖然那個意識依舊沒有搭理他,但此刻他一點也不緊張,因為他知道那個意識正在關注的不是自己,而是萬巒山,甚至是那個體修。
李銘爬得很慢,一丈寬的通道石壁很光滑,而且帶著驚人的熱度,仿佛剛剛形成不久。李銘雙掌被燙出無數燎泡,但他仍然將十指完全插入堅硬的石壁之中,他全身隻有雙手與石壁接觸,軀幹被下方傳來的斥力推離石壁,在通道中搖曳。
越是往下,斥力就越強,熱度也越高,李銘雙掌隱隱傳出烤焦的糊味,十根手指仿佛已經不屬於自己。時而熱浪撲麵,頭發與衣衫幾息之間便會枯焦,無數灰燼被斥力帶向遠處。
可數百倍重壓都沒有讓李銘放棄,這又算得了什麼!劇痛之下他非但沒有頹喪灰心,金紅雙眸反而愈發明亮,因為越是往下爬,那股純粹之力的氣息越是清晰,李銘心跳加速,下一刻他咬緊牙關,速度陡然加快數倍!
李銘拚了!
千丈……
百丈……
十丈!李銘眼角的餘光終於發現,一顆黑色圓珠正以摧枯拉朽的勢態,朝萬巒山深處落下!
虛空都無法承受它的重量,圓珠周圍的空間已經被壓得變形,它不是單獨在下垂,而是帶著周圍扭曲的空間一起下垂!
堅逾精鐵的山體根本無法阻止它的自然下墜,而圓珠也根本不在乎誰在阻止它,它目空一切!它不可一世!萬千世界任它行!
它不會認為誰是它的敵人,它隻是在走自己的路,大千世界隻是它眼中的風景,萬象天地隻是它一生短暫的曆程!
它不會為任何存在而停留,它每走一段路,就會成長一絲,它的目標隻有一個,那就是無窮遠處的力之彼岸!
是的,它的力量在增加,李銘不敢看它,更不敢用神識去褻瀆它,可李銘就是知道,它的力量無時無刻不在變強,而且力之純粹從未發生過變化,仿佛它隻允許力存在於它體內,除此以外,任何東西都不行!
李銘哭了……
因為他終於明確了自己的路,而且他並不孤單,身下的圓珠比他更早、更堅定地踏上了這條一往無前的路。
李銘因感動而哭,因遇到知己的大愉悅而哭,因看破迷障、誠意正心而哭!
就在這時,圓珠突然顫了一下,它發現身邊好像多了一股讓它可以接受的氣息,可就是它這一顫造成的動靜,差點害死李銘。
整個通道瞬間坍塌,心神激蕩的李銘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規避,便被頭上掉落的千萬石塊砸在身上,內腑重創之下,鮮血不要命地從嘴裏噴射而出!
“匪夷所思的氣運……”
極北之地中,滄桑的聲音感概地輕喃一句,隨後仿佛注意到了老道,沉默少頃,滄桑之音再起,“也是你的運……進來吧,百年之後離去。”
“鬼繆拜謝鬼祖大恩大德!”老道痛哭流涕,他用數萬年的存身之地換來的恩賜,遠遠大於他的想象。他本以為隻能在極北之地呆十年,沒想到鬼祖竟然給出了百年期限。
他哪裏知道,鬼祖之所以寬厚待他,隻因他與李銘結下了一絲善緣。雖然這絲善緣如今看來算不了什麼,但李銘的哭泣,通道的坍塌以及鮮血噴出的時機等等這一係列事情,都讓鬼祖感受到李銘身上的大氣運所在!
對一般的修士而言,世間四樣東西最重要,那就是財侶法地。但對鬼祖這種已達到相當層次的存在來說,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氣運,什麼是氣運?就是被天道偏愛!
鬼祖為什麼能看出李銘是擁有大氣運的存在,隻因那顆正在緩緩朝李銘體內融合的圓珠。
他獲得此物不知多少年,卻一直沒有參悟透如何收服此物,直到他看到李銘因共鳴而哭,直到他看到圓珠一顫,直到他看到萬巒山通道崩潰致使李銘重傷,直到他看到源源不斷噴出的鮮血,他才明白收服圓珠的方法。
但這方法卻根本不能歸結為方法,隻能歸結為氣運,而且是大氣運!
李銘竟然能與圓珠產生大道共鳴!大道共鳴絕不可欺,這方天地中,沒有那個修士可以在這方麵弄虛作假。你能欺天欺地,可萬萬欺騙不了大道!
想要與圓珠產生大道共鳴,在鬼祖看來比得道還困難。追求純粹之力,天地間根本沒有人會選擇這條最困難的大道,但李銘選了,而且是義無反顧地選了。隻有這種義無反顧,才能讓雙方都明白彼此是誌同道合的知己,才會產生大道共鳴。
大道共鳴是最重要的先決條件,隻有滿足這個幾乎不可能的條件,才有一絲融合圓珠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