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裏的三人保持各自的姿勢一動不動,平和的氛圍讓李銘一句話給衝得煙消雲散。
解輝很不理解離魂宮的吳道友為何如此失禮,無論哪個地方的風俗,就算兩家關係有多好,都沒有似他這般問候長輩的。因此他果斷認定,李銘此話根本不是問候,反而意有所指,帶著莫名的敵意。
而解一山卻被此話嚇出了一身冷汗,偷窺之人絕對無法逃過他強大的神識,排除此點,能夠讓離魂宮之人說出這話的原因,隻有之前他與兒子擔憂的那件事情。
而正因為那件事,他才會在滿月之時飛升虛空,吸收最精純的太陰之力。解一山心中的懼意越來越濃,不僅僅是出冷汗,待他發現李銘氣息平穩如常,底氣十足時,更是亡魂皆冒,身軀竟開始不受控地顫抖。
“吳道友,你什麼意思?”正在解一山顫抖時,解輝的笑容終於斂去,陰沉地問道,“自你進我解府以來,我可曾怠慢於你?為何對家祖如此……”
“解少言重了。”李銘將放在解一山身上的目光收回,斟了兩杯雨燕靈茶,同時說道,“隻是見昨夜月圓,故有此一說。”
“嗬,恕在下愚昧,請吳道友直言!”解輝冷冷一笑。
李銘搖搖頭,聲音帶著些許唏噓之意:“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似我這般離鄉背井之人,每當月圓夜,思緒重生,無心睡眠,此一也。”
解輝雙眸微眯,淡淡問道:“其二又如何?”
“會望月寄思愁的人,不僅僅是異鄉客。”李銘輕抿一口靈茶,接著道,“還有因情而傷之人,因情而念之人,因情而憶之人。”
“沒想到吳道友不僅神通驚人,這份口才……”解輝再度冷笑,李銘說的一扒拉東西,在他看來都是想自圓其說的廢話,當即開口駁斥道,“你說的再好聽,與家祖又有……”
“輝兒不得無禮。”解一山終於從驚恐中回神,複雜地瞥了眼李銘,苦澀笑道,“吳小道友的意思我明白了,哎。”
歎了口氣,解一山走到李銘對麵入座,端起李銘斟的靈茶,朝李銘示意後一飲而盡,這才繼續說道:“吳小道友對人情揣摩得很透徹,沒想到你年紀輕輕,居然有如此心境,老夫小看你了。”
“祖父,您……”解輝被弄得莫名其妙,脫口問道,“他哪裏……”
解一山搖頭苦笑,轉頭解釋道:“你年紀還小,當然聽不明白吳小道友的話中之意,會望月寄思愁的人,除卻吳小道友方才說的四種人,還有第五種人。”
“第五種人是誰?”
“是我。”解一山身上蒼老的氣息愈發濃鬱,喃喃說道,“還有像我這般的老人。”
解輝默然,李銘沒有接話,他刺出去一劍,隨後收回幾分,給對方騰挪變化的機會,解一山的表現沒有讓他失望,果然沿著他鋪就的台階開始腦補自辯,而且演繹得相當完美,將李銘胡編亂造的話直接拔到人生哲理的高度。
不過正因為如此,李銘更加確定解一山心中有鬼,更何況就在解一山失神那一瞬,他就感應到了解一山體內的太陰之力。
同時,李銘也知曉解一山想要隱瞞的,必定是太陰之力,而且太陰之力對於他而言十分重要,否則大可不必心生驚懼,惶恐之下順著李銘的竿子往上爬,完全可以直接開口斥責李銘,將他趕出解府,甚至動手滅口。
此時的解一山也明白過來了,老眼中掠過一絲悔意,他以為走了步妙棋,沒想到自己的答複不但再次落入李銘設下的圈套之中,反而坐實了自己昨晚的確沒有安睡的事實,瞬間將自己賣了個徹徹底底。
他對李銘的來意更生狐疑,心中揣測不定,對方連續出招,針對的都與太陰之力之力有關,難道離魂宮的人真知曉那件事?
“一山前輩不必介懷,人老了都會如此,”李銘提起茶壺為解一山續上茶水,淡淡說道,“我師傅也一樣。”
解一山瞳孔微微一縮,幹笑道:“不知吳小道友的師傅,是離魂宮哪位長老?”
“不可說,說了你也不知道。”
“是老夫唐突了。”解一山哈哈一笑轉過話題,“那不知道吳小道友此次光臨鄙府,有何指教?”
李銘看了解輝一眼,沒有說話,解一山眉頭微蹙,偏過腦袋示意解輝離去,待院落中隻剩二人時,李銘輕聲開口:“欲向前輩打聽一個人。”
解一山心中一跳,訝聲問道:“不知是誰?”
李銘閉上眼睛,刺殺名單中的另外九個名字重複掠過,頃刻間選定目標,隨後淡淡吐出兩個字:“樂平。”
“樂平……”解一山的表情瞬間變化,卻又稍縱即逝,快得讓李銘幾乎以為是錯覺。
“樂平此人我有些印象。”解一山仿佛想通了什麼,表情很平靜,聲音也很平靜,“說起來倒讓吳小道友笑話,老夫與樂平有不小的矛盾,甚至到了分出生死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