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一化看來,這次月隱胡鬧的過頭了,不但欺騙一家,而是這許多人。張一化追上月隱時,見月隱還一臉陶醉的看著遠方的人群,不禁怒火中燒,朝月隱吼道:
“你太胡鬧了,我們凡人怎能受得起這般大禮?”
本來為自己先斬後奏還有絲歉意,聽到張一化突然這般吼自己,月隱心下一堵,不過嘴上還是軟糯著聲音,解釋道:
“好了,知道你會不同意,所以才沒跟你說的。一來的確是想玩玩,看看他們的祭月節是怎樣的;二來嘛,讓他們確信有鬼神,將來為人行事也會有所忌憚。所以我並不是單為享受這種禮遇,而這麼做,這是問題的關鍵!這叫發心不同,結果兩異,不懂了吧,我的老大哥!”
月隱拍拍張一化的手膀,嘲笑了下張一化,妄圖調節下此刻的氣氛。
張一化卻並不領情,用力甩開月隱的手,更懶得理會月隱那套理論,繼續質問道:
“凡人冒充仙人,你倒是有幾個膽子這般玩?難道你不知道有些仙人,並不都是好相與的麼?他們嗔心還在,若是知道你這般假扮月神,愚弄百姓,會怎麼樣對你?你每次做什麼事前,不先想下後果的嗎?”
“想那麼多,便都不用做事了。他們愛怎麼對我就怎麼對我,我才管不著呢!若要懲罰,就讓他們懲罰好了。”月隱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張一化繼續指責道:“假扮天神,愚弄世人,不管在哪一界,你都是眾矢之的,大罪一件!難道你不知道嗎?”
“罪罪罪,管這麼多條條規規,煩不煩?”
張一化見月隱還沒悔意,氣恨道:
“是我平日裏太縱容你了!你是無所謂,你什麼都無所謂,其他人呢?你至我於何地?所有人都在幫你,你自己要尋死,誰又能幫得了你?”
月隱被張一化一而再,再而三的指責,也說得火了,反駁道:
“我要你們幫了嗎?我是死是活,最好你們誰都不要管!都離我遠遠的才好!”說完,捏出一朵紅蓮花,跑了。
世間情,素來是把雙刃箭,恩情尤是。
他是被溫情圍繞長大的,雖然隻有少數幾個人知道,他是鬼王的少公子身份。但是鬼王對他的保護和關愛,白陀山卻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誰又敢對鬼王的心頭愛一絲不敬?更何況月隱天生性格活潑善良,打小又長得極其可愛漂亮,誰又不將他疼在心坎上?就是被他奪去大半父愛的親姐姐,都是視他如珍寶,疼他護他。
情是相互的,一方隻有承受,卻難有機會付出一毫,承受的那方,便會漸漸感覺到壓力。很多人麵對此情,常常會出現兩種極端:有的人會漸漸給自己找借口,覺得一切都是應該的,變得不可一世,驕橫任性。而有的人,會開始羞愧,甚至逃避,埋怨自己的無能。而月隱是後者。
月隱這般,身體和身份都特殊,每個月的疼痛,煎熬的何單隻是他一人,更是他身邊所有關心他的人。身邊人對他的擔憂和付出,越積越厚,而自己又無能為力。時間長了,便覺得自己不過是一個麻煩,心底深處,希望自己早些死去,大家便不會再為他擔憂。
然而就是死,他也沒有勇氣,因為他怕自己死了,愛他的人將要因為他的死,而更加難過和傷心。更何況他若在白陀山,當真有個什麼事,以月隱對他父親的了解,鬼王肖一定會遷怒眾人,拉上他身邊的人為他陪葬。這也是為何月隱一定要出來的原因,他希望自己能夠靜俏俏的死去,盡可能對身邊人最低的影響下離開人世。
逃離張一化後,月隱走進一個林子,慢步林中。近來這種情緒越來越濃,不過卻是來得快,去得也快。看到林中一隻小白兔腿受傷了,月隱很快放下了方才的心思,扯下自己的衣角,替兔子包紮起來。見兔子長得可愛,一個人便坐在地上,逗起兔子來。
這倒也是月隱的本事,也是他最大的優點,任何時候說提起就提起,說放下就放下,每個當下都全性情投入。正安然的享受著林間之樂時,一股淩厲之氣靠近,一根紅綢飛來,月隱側身一躲。不過很快發現,紅綢打向自己是虛,地上的兔子才是來者的目標。再看方才那兔子,連叫都沒來得及叫一聲,便被一枚飛標穿肚而過,定在地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