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崖的老柏樹上出現了一窩烏鴉,師父說,那可能是一窩金烏。我問師父,金烏是什麼,師父說,是一種可以變成太陽的鳥,後羿射日聽說過嗎,射的就是金烏。我崇拜的點點頭,問師父,金烏不是都被後羿射死了嗎,為啥還來咱這山崖上下崽呢,而且我看那幾隻烏鴉,烏了吧唧的,好像確實隻是烏鴉,師父兩眼一瞪:我說是金烏就是金烏!我默默地閉了嘴,默默地拎起一隻藥簍子,默默地出了門。
我們藥柯山,據說是一座很有名的山,據說山上出過很多名醫聖手,據說天底下隻有藥王山可以和我們同日而語,當然了,其實我們藥柯山的實力是一點也不亞於藥王山的,而名氣之所以比他們低那麼一點點,據說是因為他們叫“藥王”而我們叫“藥柯”。
藥柯山有七八個山頭,每個山頭上住著一個我的師叔師伯們。他們有的煉丹,有的製散,有的煉製毒藥,五花八門的,我也搞不大懂。山上常年青翠,雲霧繚繞,附近雖然有幾個村落,但那些山民從不敢踏入藥柯山的地界。據說當年我就是被附近一個村子裏的山民給發現了,當時滿身血汙,剩了不到半口氣。眼見是命垂一線了,就把我背到了藥柯山的山門外,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就知道我醒來之後就渾渾噩噩了半年,一個看起來三四十歲,頭發灰白,穿著一身灰布袍的“老頭”讓我管他叫師父。也許他們知道我是哪裏來的,可是沒有人願意告訴我,所以我也就不去問。
我有一個師兄,兩個師姐,年紀看起來都隻比我大兩三歲。說“看起來”是因為我們藥柯山修煉的功夫可以輕身駐顏,永葆青春,他們究竟多少歲了,鬼曉得。
師兄叫龍吟,每天笑嗬嗬的和藹可親,不過師父不怎麼待見他,經常一不高興了就把他罵個狗血淋頭,不過師兄的忍耐功夫真是到家,不管是被罵還是罵完以後,都還是笑嗬嗬的。
我的小師姐姣娥脾氣正好和師兄相反,就跟炮仗似的,一點就著,直爽潑辣,不過她長了一張傾倒眾生的臉,惹得幾個山頭的師兄們都神魂顛倒,仿佛被她罵幾句都是莫大的殊榮。
我的大師姐霞影脾氣比小師姐好很多,雖然沒有師兄那麼老好人,但聰明睿智不遑多讓,深得師父倚重。每次我的目光在他們三個人之間逡巡,都在八卦他們三個人之間的關係。我猜,霞影師姐一定喜歡師兄,而師兄可能喜歡美麗嫵媚的姣娥師姐。
我每天的工作就是去山裏挖草藥,供師兄師姐們煉藥。看著他們每人守著一堆瓶瓶罐罐一副嚴肅認真的模樣,心裏就羨慕的很。可師父除了告訴我那些當歸、黨參、胡蘿卜長什麼樣之外,從來不教我怎麼煉藥,偶爾隻會拿著一兩隻稀罕藥材告訴我,這個可能練成駐顏丹,那個可能練成長生不老藥,然後就交給師兄師姐們煉製,拿到藥材的那個人,一定會悲憤的剜我一眼。而我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總是不明白他們幹什麼那麼悲憤。有一天霞影師姐告訴我,他們來山上好多年了,從來沒有練成過什麼長生不老藥,這世間也從來沒有人練成過。師父的很多做法,其實是異想天開。然後摸了摸我的頭,歎了口氣說,你的資質,說不定能行,師父不讓你學煉藥,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