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上布施
“我用佛陀的名義請你布施,
喂!世人們,誰是醒著的?”
給孤獨長者以低沉的語調
——莊嚴地呼喚。
那時候,初升的旭日,
在舍衛城接天的宮闕上
剛好睜開那睡意蒙矓的
絳紅的笑眼。
讚美神的彈唱者沉睡正濃
還未曾唱起祝福的晨歌,
杜鵑懷疑著天色是否破曉
啼聲輕緩而猶豫。
比丘高喊:“沉睡的城市,
快醒來吧!給我布施。”
這呼聲令睡夢中的男女
發出一陣抖顫。
“世人們!六月間的雲霞
灑下甘霖不惜犧牲自己。
大千世界上所有宗教中
施舍數第一。”
這聲音猶如濕婆天的樂章
來自遙遠的凱拉薩深山裏,
強烈地震撼著紅塵萬丈中
歡醉的男女。
江山財寶無法填滿國王精神的空虛,
忙碌的家主歎息著家務的繁雜,
年輕貌美的姑娘們卻多愁善感地
流下了大顆的淚滴。
那為愛欲的歡樂而激動的人們
回憶起已逝的昨夜的駕霧騰雲,
正好比被踩碎了的花環上的一朵
萎枯的茉莉。
人們開啟了自家的窗扉,
眨動著睡意惺忪的雙目
探出頭來好奇地凝望著
薄暗中的街道。
“醒來,為佛陀施舍財富”的
呼聲響徹沉睡的萬戶千門,
空曠的街心裏隻身走來了
釋迦的弟子。
珠寶商賈們的愛女和嬌妻
一把把將珍寶撒在街心裏,
有人摘下項鏈,有人獻出
頭上的摩尼。
巨富們端出了一盤盤黃金,
比丘不理,由它散落土裏,
隻高喊著:“為了佛陀我向
大家乞求。”
施舍的錦繡衣裾蒙上了塵土,
金銀珠寶在晨光裏泛著異彩,
給孤獨長者卻依然手托著
空空如也的缽盂。
“世人們,請注意!福佑大家的
是眾比丘的主人——釋迦牟尼,
將你們一切財富
裏那些最好的布施給他。”
國王回了宮,珠寶商賈也轉回了家,
所有供養都不配作為敬佛的禮品,
舍衛國偌大的繁華都市在羞慚中
垂下了頭。
東方的天際升起了旭日,
都市的人們結束了休息,
比丘自街路上緩緩步入
城際的樹叢裏。
一位貧窮的婦女躺在地上,
身上裹著一件破爛的髒衣,
她走到比丘蓮花足前跪倒在地
雙手接足頂禮。
婦人鑽進樹林,自身上
脫下那件惟一的破布衣,
揚起手來,毫不足惜地
將它甩出林際。
比丘歡呼著高揚雙臂:
“祝福你,可敬的母親,
是你在一念之間圓成了
佛陀的心意。”
比丘欣喜地離開這裏,
頭頂著那件破爛布衣,
前去將它獻在釋迦佛
光輝的足底。
代理人
某一天清晨,
在塞達拉堡門前
希瓦吉突然望見——
他的師傅,拉姆達斯,
如窮人一般可憐——
正一戶戶挨家化緣。
他驚訝:這是怎麼啦!
師傅竟拿著討飯的缽盂!
他的家境絲毫也不貧寒!
一切他皆擁有,
國王都趴伏在他足前,
他的欲望竟未能填滿。
猶如日夜將水倒在漏碗裏
要止住他的幹渴
完全是徒勞無益。
希瓦吉說:“倒要瞧瞧
到底得多少東西方能
盛滿他化緣的缽盂。”
於是他持起筆
寫了些文字,
交待大臣巴拉吉:
“倘若尊敬的師傅
來到此處行乞,
就將這封信放在他的足底。”
師傅邊走,邊唱著歌,
在他身邊掠過了
無數行人、無數車馬。
“啊!商羯羅,啊!濕婆,
每人你都要賜給一個家,
卻隻準我浪跡天涯。
安那普爾那女神
負起了哺育世界的重任,
讓所有眾生無比欣喜;
喂!毗利卡!你永恒的乞士!
卻將我在女神那裏
擄來當了你的奴隸。”
歌曲唱完了,
午浴洗過了,
師傅才出現在宮門外——
巴拉吉侍立一旁
朝他恭敬地行禮,
將書信擱在他的足前。
師傅充滿好奇地
在地上將它拾起,
專注地看著那封書簡——
希瓦吉,他的弟子
在他蓮花似的足底
將自己的國土與王冠呈獻。
過了一天,拉姆達斯
來到國王身邊,
說:“孩子,跟我說,
倘若你將國土獻與我,
憑你這麼聰明能幹,
如今你打算如何?”
希瓦吉頂禮師傅道:
“將我的生命呈與你
快樂地當你的奴隸。”
師傅說:“那好,
帶上這個口袋
與我一道行乞。”
希瓦吉伴陪著師傅
手掬著討飯的缽盂
挨家挨戶乞求供養。
孩子們瞧見國王
驚恐地跑回了家
喊出了自己的爹娘。
無量財富的擁有者,
竟願當個乞丐,
真乃石頭漂浮在水麵上。
人們羞紅了臉給了布施,
手顫抖得厲害,
心想,這純粹是大人物在戲弄人。
上午碉樓炮響,
結束了生活的喧嚷,
人們紛紛躺下午睡。
拉姆達斯懷著虔敬
高歌著讚神曲,
歡樂顯現在淚花兒中——
“嗨!你宇宙的主宰,
你的意圖我弄不明白,
一切屬你所有毫無缺欠,
你卻在芸芸眾生麵前
伸出討要的手,我的主,
求乞那所有財富中的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