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玉染宮衣(1)(1 / 2)

永和十七年秋,皇後臨盆難產,薨。

武帝大慟,念及皇後溫婉嫻靜,端莊大方,追封諡號“靜莊皇後”,舉國齊哀。

國喪一年,規定舉國子民不著豔麗,不得結彩,期間雲英未嫁的女子不得出府。

喬染玉一早被喬子良接回府中。

如今,喬染玉已是一十二歲,金釵之年,按照殷朝曆製,女子依舊不可以綰發成髻,隻得將耳後的發絲編綁成麻花,扭轉固定於發頂,白色絲帶扭打成結,也算得上是淡雅而端莊,其餘的青絲柔順垂落,隨風舞動,清香彌漫。

雙眸明亮閃耀,一雙朱唇,語笑若嫣然,峨眉淡掃,麵上不施粉黛,卻仍然掩不住絕色容顏,頸間一顆紫晶吊墜,愈發稱得鎖骨清冽。十指纖纖,膚如凝脂,雪白中透著粉紅,似乎能擰出水來,腕上白玉鐲襯出如雪肌膚,芊芊細腰,束著一竹青色係帶,一身月白色的拖地長裙,遮住腳上的一雙琉璃翡翠裝點的羅地繡花鞋。

一如從前被關在府中時,喬染玉隻得做自己的繡線女紅來打發時間。

六年間,她未曾停歇過精進手藝,畫功,舞技,似是浪費了一時的閑暇便是莫大的罪過,自她清晨睜開雙眼,便會給自己找到該做的事情去做。一如天上的星辰,一入夜,便隻顧著閃爍光芒,從不曾想過要有半刻的休憩,從不允許自己有一瞬的暗淡,仿佛若是自己絲毫的疏忽便會讓地上的人兒失去前行的光亮,跌入萬丈深淵一般,萬劫不複。

隨手拿起一塊四方白絹,於桌台上鋪開,思忖著,在這樣一個說悲痛說不上悲痛,說愉悅更談不上愉悅的日子裏,自己究竟是以怎樣的心境坐在屋裏,捱著日子的。

念起先皇後不過是還未及不惑的年紀,生得太子,盡享皇帝恩寵,榮冠後宮,母儀天下。世人都稱皇帝重情,皇後賢德,皇室子嗣昌盛,後宮安定祥和。皇後與皇帝本是少年夫妻,一直以來都是琴瑟和鳴,從未生過嫌隙,又在去年有幸再度有孕,雖是年齡大了些,若是孩兒不保,就該早些將孩子流了去,卻總不至於明知年歲大了會有危險,想不明白留得青山的道理?又怎會將自己的性命也搭了進去。

喬染玉越想越是想不透徹,隻覺得心中發悶發堵,索性擱置一邊不去想它,終歸是與自己沒有幹係的事兒罷了。

心情卻是轉不過勁兒來,隻覺得內心蒼涼,便將絹布置於畫架,信手執筆,勾勒出一直蒼鷹的狀貌,豐滿的羽翼,獨立山崖,銳利的眸子凝視著掛於天際的一輪彎月。身後,是籠罩在夜色中的錦瑟繁華;頭頂,是如墨的漆黑。

臨了,喬染玉留了一塊空白給自己,想著,總要題寫點什麼才夠得上這幅圖景的韻味,也借此將自己此刻的沉悶心緒做一了結。

在心中盤算拚湊著詞句,想將絲絲點點的縹緲思緒凝結成串,再編織成網,落於圖上。

醞釀片刻,提筆寫到:“疑是疾風盡蒼涼,何處散落百媚香,豈知夜無傷心意,唯有…”。

寫到最後的半句,喬染玉頓住了筆,心中有兩個字可選,卻是拿不定主意,想寫卻不敢寫下去,總要好好斟酌,讓爹爹給些意見才好,若是因此犯了忌諱便得不償失了。